宫中但凡有公主出嫁,均有上了年纪的已婚宫女前来传授婚嫁礼仪并拿出一套《嫁妆画》作为陪嫁。我因好奇,听说后翻遍宫中的藏书阁也未看到只字片角,便偷偷地问自己宫内的掌宫女官,“哪里可以看到《嫁妆画》?” 不想那女官听后,如临大敌一般,忙将我拉至一旁,低声道:
“公主问它作甚?此物不雅,切莫被人听到,日后万万不可再提,以免坏了名声。”
人的好奇心一旦起来,便如蠢蠢欲动的火苗,一有机会便会冒出。那时我还寻了五皇兄,只因他整日出宫,网罗的民间话本、奇书最多,便去问他,哪知他听后捂着嘴吱吱唔唔了半晌与我道:“嗯……嗨……就是……那个……哎呀……《白虎通德伦》你可曾听闻?”
我恍然地摇摇头。我五皇兄有些促急地望着我突然用扇子一拍脑门道:“待你出嫁时,自会看到,此时因何着急难不成是有了心上人?王城内外就没有你皇兄我不认识的仕族,妹妹是看上哪家的公子了?”
那时我不但没问出个子丑寅卯,还被他编派了一番。如今想来,那《嫁妆画》便是诸如今日我与海雒笙这般男女之亲的画吧。
那日我伏在他的肩膀,闻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龙涎香的味道,那龙涎香自己在宫内闻了十几年,不知为何今日闻着却有些微醺,只觉得自己的身上的苏合香与龙涎香混在一起,如麻沸散一般让人浑身酥软无力。
那晚他抱着我回到房中,烛影摇曳,青山空蒙,只听到他在我耳畔的喘息之声。他将我放在塌上,在我耳边低沉道:“月儿,那日蝴蝶泉边,你我初见,众里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如尘土。你,是我见过最明媚的女子,自那时起,我便想,若此生得你,再无遗憾。”
我便低着头,抿着嘴,根本不敢多看他一眼,紧张得握紧了衣角,心中却泛起一阵欢喜,初见他时,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殿下……那日你我初见……你是,翩翩锦衣云端客,皎若玉树临风前。你,是我见过最风雅的男子。”
“月儿……你该叫我夫君!”他俯身在我耳边低喃,鼻息越发的沉重。
“夫……君……”我呢喃着附和了一句,脸涨得绯红。他轻轻托起我的下颌,深情凝视着我,我完全沉醉在他的浓情蜜意中。
我的心口处自出生便有一朵九瓣白莲的胎记,今日那朵白莲却像着了火一般,通体变成了胭脂红。他的手轻轻触碰了一下那朵红得耀眼的莲花,我只感觉自己的心为之一颤。我这时才看清,原来他的心口竟然也有一朵同我一模一样的九瓣莲花,也被他滚烫的体温染成了胭脂红。
他一抬手便十分准确地替我拔掉了绾在发间的孔雀簪,一头瀑布般的长发便倾泻而下。他抬起头,轻轻替我拂了拂脸上的发丝轻唤了声:“月儿……”
他的声音如同勾魂摄魄的法器,勾得人毫无招架之力。我像是被勾了魂的傀儡低声地从肺腑的幽深之处发出一声轻唤,“夫君……”
然而回应我的不再是软语低喃,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狂风疾雨,而自己象是一树被暴雨打落的梨花,颤抖着摇落着一树的花瓣。那阵让人应接不暇的暴雨中还夹杂着他断断续续的喘息声:“月儿……此生……来世……我……定不会负你。”
许久,寂静的山林中,我方才听到一阵夜莺的鸣啼声。躺在他的火热的臂弯里,他的鼻息回荡在额间。那一刻我方知何为夫妻,也方懂得那首《咏内人昼眠》中的夫婿恒相伴,香汗浸红纱。流连时有限,缱绻意难终。
“夫君……”我躲在被子里,再一次轻声低唤着,仿佛这个词于我而言,是个刚刚识得的名词。也是那日我懵懵懂懂地将自己的初夜给了眼前被我唤作夫君的男人,白民国的安王。也是那夜,他,教会了我如何成为一个真正的女人。
“嗯……”他轻抚了一下我的脸颊,低声答了一个字。我羞得藏在被中只露出半个脑袋,仍旧是不敢望向他,只看着他胸前的九瓣白莲与自己的一样渐渐恢复了往昔的白色。
“夫者,从一从大,二人为夫,三人便不成字。今生遇你,定是前世有缘,愿来世我依然还是你的夫君。”他揽着我在我耳畔软语温存的声音像是一剂令人痴狂的毒药,饮后能忘却所有烦恼。“日后,你,便是白民的安王妃。”
“日后,你,便是长和的公主驸马。”我把脸埋在他的胸前,闻着他身上龙涎香的味道,依旧沉醉。
“月儿,你可知,你我如此惊世骇俗,定会搅得两国不安,若想安宁度日,便是我早早自请回封地不问世事,你可愿与我这个再无权势的皇子隐居封地,相伴一生?”
“你是王公贵胄,我愿分享你的富有;你若是百姓布衣,我愿追随你到天涯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