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季惟那双手有些发红，他隔一会就要换毛巾，换水，我觉得耳边的声音渐渐空虚起来，慢慢变远变淡，腿好像被人一下一下揉捏，接着身上盖上了被子，同时也将我拖入了更深的梦境。
他是做梦惊醒的。
在美国的事一件一件走马观花般出现，不可怕但是累，铁棍子照着脑门砸下来的一瞬间，我浑身激灵了一下，眼睛一下子睁得老大。
灯光昏暗，四处安详。
松了口气，往边上歪了歪脑袋，方季惟那张安睡的脸映入了我的眼中，他似乎睡的不深，皱着眉，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抱着抱枕环外腹部，他边上的茶几上放着一个脸盆，脸盆边挂了一条毛巾，粉白色的，我没记错的话，应当还有一个卡通兔子的图案，脸盆边上有一杯水，方季惟身边，水的标配一定是药，盒装的瓶装的袋装的，仔细看了看，桌上三样都齐全了。
方季惟的身体，真的很差吗？
这是我第一次想到这个问题，印象中方季惟似乎总在不舒服，但印象中，他又永远好像没那么严重，总是撑得住。
方季惟嘴巴微微张了张，手指默默紧了紧之后，突然睁开了眼睛，我没有别开眼，仍旧在光照不到的角落盯着他，他视线由迷茫转为清明，只用了十秒，眼中的沉重也愈渐清晰，我想他可能做噩梦了。
他梦到的决非掉钱包这样的小事，因为他缓了很久，压抑着的呼吸并不沉重，却异常艰辛，连惊醒都极致平稳的男人，是有多隐忍，我不明白，便这样问出了口：
“做什么噩梦了？”
这话问的心机，不问是不是做梦了，不问做什么梦了，而是直接了当的戳穿，你就是做噩梦了。
方季惟被黑暗中的声音惊了一下，这才发现我醒了过来，他下意识的闭了气，而后才缓缓开口，“吵醒你了？抱歉......我去客房了。”
“没有，你梦到什么了？”我追着上一个问题道。
“哦，没什么，大概是要被人抓住要没了吧。”方季惟语气淡淡，故作轻松。
“那你为什么不喊救命呢？”两人都对黑夜给予了绝对的尊重，放轻了声音，仿佛怕惊扰某个人的美梦。
方季惟连起身的动作都顿了一下，歪了歪头似乎被问住了，他有些疑惑的反问，“为什么要喊？”黑暗真是个太好的藏身处，方季惟关了灯，接着往门口走去。
“我，没有人会来救我的。”
方季惟躺在自己边上后，我仍旧没有反应过来，自己怎么就让人上床了？两人都有些紧张，床足够大，被子也足够宽，可两人依然僵硬又尴尬，一动不动地平躺着，生怕碰着边上的人。
彼此的呼吸逐渐步调一致，即便平躺的姿势不那么舒适，但两人都一觉睡到了闹铃响起，难得的安逸。
于是两人，就这么自然而然，心照不宣地睡在了一起，即便客房的被褥已经换上，第二天晚上我仍旧睡在主卧，方季惟也是。
周三的课在上午，我起的有些晚，从方季惟车上下来的时候有些急急忙忙，只来得及道个别就往教室蹦哒过去，方季惟有心追着他下去，无奈今天是他开车，把车在车位上停好，方季惟拿出了后座放着的一个袋子。
穿吧，又不是没穿过。
你很帅，穿！
我在教室后排找了个靠墙的位置坐了，正准备拿书出来，突然感受到边上有个人影，他没想管，但那人一直站着不动，自己靠墙啊，不会挡着你的路吧，有些恼火地抬头打算喷火，一见到那人我便愣住了......
其实最近与方季惟这样突然的对视不少，但没一次这么让我惊悚的，方季惟脱下了平时的西装革履，换上了宽松的体恤和工装裤，配上一双球鞋，连头发都巧妙的做了个发型，变化不大，却更显青春。
这简直就是校园男神本神了吧！
“我去，你干嘛穿成这样？”我没忍住喊出了声，在临上课前安静的教室里显得格外突兀，大家的目光都往后排集中，在看到方季惟这张陌生又帅气的脸时，不少女生发出了窃窃的赞叹。
抽气声感叹声也同样传入了我的耳朵，他赶紧拉着仍旧站着的方季惟坐在自己边上。
上课铃声适时地响起来，打断了欲言又止的观众，我往方季惟那凑过去，压着声音，“你来干嘛？跟我比帅吗？”
后半句明显的不满，方季惟低声笑了一声，“今天公司没什么事，我就来学校看看。”
“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我嘟囔道，声音没控制好，又立马压了下去，“你为啥穿成这样？哪来的衣服？”
“其实这是我母校，我以前的衣服啊，还能穿。”考试已经开始讲课了，方季惟瞥了眼我的课桌，有些疑惑，也往我那边一凑，“不是这门课啊，你拿错书了。”
我的鼻头就这样撞上了方季惟的......
酸......
还有点甜？
两人各自一愣，都往边上挪了挪，“哦，我随便拿的，我又不听课。”
方季惟听后拧了拧没，似乎想说点什么，嘴刚开了个缝，立马被我堵上了：
“别教育我啊，我就不想学。”
两人轻声地聊着天，时不时对视一眼，平时枯燥冗长的课程竟也过的极快，我也是在这样极近的距离下，发觉了方季惟的一个小秘密。
他其实很会聊天，可若是突然话少了起来，或者脸色突然冷了一下，那他便是不舒服了，我不止一次注意到他偷偷藏在课桌下的手抵上了胃，而那个时候，他的表情总是拒人而又疏离的。
那种冷漠与平时为了显示身份的威严不同，而是真的带了寒意地驱逐一切身边之物，我在他又一次要将手抵上去时，快速的抓住了他。
他手指冰凉，手心有些发潮，大概平时的西装他穿着真的不冷，我看着他露出来的手臂上一粒粒因为冷而冒出来的鸡皮疙瘩，不由分说的替他搓了搓，“早上不是吃了饭吗？怎么胃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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