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开啊,你不疼吗?”
我嗓子干的厉害,声音带着沙沙声,方季惟怕我跑针,立马抓住他乱动的手,端端正正的放在一边,“醒了?哪里难受吗?”
我盯着方季惟绷带上渐渐渗出的血,而那人仿佛没察觉似的,眼中的急切担忧全扑到自己身上,莫名有些不爽,他能看到自己吊得老高的右腿,比上次体面许多,只吊了一条,“我头疼恶心,腿疼,我还心烦,郁闷,”我睁着一双没什么神采的眼睛盯着方季惟,“怎么,说出来你能帮我吗?”
“抱歉,我不能。”
......
热闹了一会的病房再次陷入了沉默,我看着方季惟再次握成拳的的双手,别扭得厉害,直接闭上了眼睛,眼不见为净,你爱疼疼吧你。
20秒后。
“帮我按个铃。”
方季惟动作利索地立马按了,接着急切的上前询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护士很快就来了,我没搭理方季惟,对着护士指了指方季惟的手,“他伤口裂了,帮他再包扎一下吧。”
护士一进门脸色就难看的能吃人,大嗓门立马就喊了起来,“你怎么下来了,你水还没吊完呢急什么啊,不疼了吗?”
接着就想拉方季惟回床上,方季惟并不配合,“你帮我在这吊吧,我就坐这里。”
护士没办法了,只能拿了盐水挂在我床头的架子上,让方季惟坐在了床边的一把椅子上,“这位是亲人吗,这么担心他?”
“他是我爱人。”方季惟转头目光深沉的对着我转到另一边的头,说着自认为动人的情话,竟然满脸幸福地笑了起来。
护士吃饱了狗粮,又嘱咐了几句才出门,“对了,你醒了就进一点流食,让你朋友送点粥什么的,你的胃不能饿。”
“方季惟......”我语气带了点小心翼翼,嘴闷在被子里,发出的声音带着模糊。
方季惟觉得确实该吃点东西了,胃部熟悉的疼痛在渐渐回归,想用手去压着那个蹦哒地欢实的器官,刚处理过的右手再用力伤口必然会再次裂开,想到刚刚我别扭的担心,还是忍了忍,换成左手搭在那里。
我顿了好一会才接着开口,“你可不可以,先不要喜欢我。”
胃有一瞬间停止了抽动,接着仿佛加了马达一般开始痉挛,方季惟皱着眉,深深吸了一口气,上身压的很低,想要去安抚突然躁动的器官,悄悄将刚插上的吊针拔掉,将针头引到垃圾桶里接着滴出来的药水,一口气吐了七八次,稳着声音开口,“理由。”
装什么大头啊方季惟。
这种事需要理由吗?
你太不争气了啊贺总。
我有些无措,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我不知道,我很感谢你,但,我不确定,对你是什么感情,我们,暂时像之前那样,好吗?”
“......好。”方季惟从牙缝中挤出了这么一个字,便咬住了嘴唇,左手背因为两次粗鲁地拔针肿的很高,随手在床头抓了个遥控,便用力戳进了那个越来越不安分的胃部。
太疼了。
呻吟控制不住地漏出了一声,破碎的不成样子,我听到了,有些担心的想转过头看看,头发都还没动,就被方季惟制止了:
“别看,太狼狈了。”
他声音有些发颤,与哽咽的音色相当,配上刚刚漏出的声音,我脑中配上了方季惟默默伤心落泪的情景,心脏处竟然跟着揪了起来。
是不是过分了?
他刚刚那样救自己。
不管如何纠结,我终究是没有转过去,最后还睡了过去。
方季惟咬着手臂,在不大的椅子上蜷成了小小一团,套在大了几号的病号服里的脊背,克制的轻轻颤着,握在手上的遥控,被更深的抵去腹腔。
缠着纱布的右手,始终垂在右侧,没有用一丝力。
挂在垃圾桶里的针头,一滴一滴地流着药水,直到见底。
方季惟突然有些想念被扎在右手臂的那一针管液体,至少,他不会那么痛苦。
“呕......”
“额......”
“咳......”
方季惟扣着胃,对着洗手台一下一下呕着,水龙头的水哗哗哗流下,一刻不停地将落在盥洗盆上的液体冲走,淡粉色的痕迹一下子就消失不见,方季惟像是看不见那异常的颜色般,若无其事地关上了开关。
我还没醒,方季惟怕自己动静太大吵到他,并没有呆在病房里的卫生间,而是去了楼层公共的厕所,来往的人很多,病人,家属,或者扶着病人的家属,这层病房大概又不少消化科疾病的人,卫生间像自己这样的人也不少,方季惟看着边上那个还在干呕的男人,竟有些莫名其妙地骄傲。
我比你先止了吐。
我比你厉害。
走廊尽头是一扇好大的窗户,好像要把外面的空气尽数招揽进来一样,天已经黑透了,外面的路灯映着星辰射入了方季惟的眼中,发着光,方季惟想到了自己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你的眼睛,很好看。】
他捧着自己的脸,回想着当时我的回答与反应,方季惟疑惑着那时的我会不会是喜欢自己的,他眼中的星辰,有没有一颗是因为自己亮起来的,哪怕一点点。
人就是这样,撞烂了南墙还怪南墙太软,我说的,他不清楚自己的感情,他需要时间,那就给他时间好了,反正两人都结婚了,有的是时间。
顾书发了好多消息来确认我的安全,甚至都打算请假过来,收到方季惟的短信才放下心,回来的决定也被方季惟劝止了,不知道为什么,他并不喜欢顾书,很没有道理。
贺盛打来了电话,在自己还没醒的时候,难得得连续打了三个,公司出事了?项目出问题了?还是,他从哪知道自己打架的消息,过来表示关心?
很不想承认,可这个可能性让方季惟燃起了一些期待,好像一簇被一盆水扑灭的火,还剩下点点火星,只需要一点点氧气助燃,就能再次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