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德帝敞开心扉,众人也都不打断,直至话音落下,龚首辅才道:“那日我确实紧张,百官的眼睛都盯着我一人看,昨夜里,我想想都还有些后怕,可见,高处确实不胜寒。”
鞠子豪也道:“可不是,我站在上面的时候,也直泛嘀咕,自己听自己的声音,都觉着发颤。”
顺德帝笑道:“确实颤的厉害。”
呵呵呵,气氛倒是松快了些。
“我暂时不想立太子啦,顺王,平王,都是长于妇人之手,也不会比太子好些,我就想着,能把皇宫改了,从礼部的教育到刑部的法治,咱们试试看,十年二十年不成,哪怕咱们干不动了,就让明远他们接着干。”
顺德帝这一席话说得平静,几位老臣却是真真切切的听出了心酸来,哪里还能说出一言半语的苛责,皆是心头发颤的哽声道好。
周老头子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抿紧了嘴,算了,这行宫亦是璇玑阁的手笔,户部欠着璇玑阁的银两多了去了,却只交了账目,并未讨要,何况,那天降研究所的神迹,地契可还在自己手上呢,虱子多了不咬,只是这个事儿,到底是个什么章程,哎~
轻轻一声低叹,却没有瞒过众人,心下不免也有些发沉,到底是大兴土木,也不知道是非功过究竟会是如何评说。
“宁王叔的折子还未回京?”顺德帝问的是礼亲王。
礼亲王小拇指一颤,道:“折子尚未到,只是已经和宗族这边联系过了。”
顺德帝很喜欢自家弟弟的机智,问道:“如何了?”
“王叔书信上说,有意削藩回京,只因......”礼亲王顿了顿。
就藩的藩王突然要回京,且是削藩回京,此间事情必然不小,众人也都竖起了耳朵。
“哦?为何?”顺德帝明知故问。
礼亲王酝酿了一下情绪,左右顾盼一番,而后将头往石桌中央凑凑,见只有顺德帝配合自己,便又招招手,意思大家都凑近些。
大驸马和三驸马配合,众人也将脑袋凑近,卢侍郎尴尬了,你们都是重臣,我这一个侍郎,我这合适吗?
三驸马拉了他一把,便也只得硬着头皮凑了过来,一群人就这么头顶头的,听礼亲王说来:“宁州发现金矿。”咽了咽口水后继续道:“一千三百四十万石,宁王叔虽是藩王,到底是惦记着族中,便想将这一批黄金押解回来。”
“什,什么?”周老头艰涩确认道:“一千三百四十万石?矿石?”
礼亲王摇头,更低声道:“黄金。”
众人尽皆倒吸一口凉气。
礼亲王艰涩道:“只是,王叔毕竟是藩王,这一批黄金回来,想必也是归入宗族,毕竟他的身份,如何也是不适合入朝的,我就犹豫着,怎么能......”
“没什么不适合的,来来来,来户部。”周老头率先反驳。
众人......毫无节操。
“这不合适吧?未曾有过先例啊!”礼亲王为难的看了眼礼部尚书。
礼部尚书皱眉咬牙:“没有先例咱就开。这这这,怎么会这么多?”
简直难以置信。
“此事,啧,哎,皇兄,能说吗?”礼亲王为难。
众人皆保持着半趴在桌上的姿势看向顺德帝。
顺德帝......啥能不能说?你啥意思?就不能一次编全乎了?
却也只能凭借兄弟之间多年的默契,微做犹豫状后,重重点头,似是下定了多大的决心一般。
礼亲王似是组织语言,深吸一口气后才依旧低声道:“众位可曾想过,为何宁州有金矿之事,未曾有半点风声就已如数开采冶炼?”
这问题,谁能回答?
礼亲王又压低声音道:“神仙本事,在朝仅那一户。”顿了顿又道:“她们嫌天陵太穷了。”
众人......好像明白了,好像又没太明白。
礼亲王却不再说了。
众人复又坐正,三驸马道:“若有这一批,又有宁王压阵,户部倒是......”
见周老头还没反应过来,三驸马对卢敏忠道:“今年,你这头可以全面铺开,回到皇城以后,与璇玑阁尽快搭上线。”
卢敏忠明白,璇玑阁在建筑一途,已经是天陵势不可挡的首位,心下也不排斥,重重点头。
其实卢敏忠亦是早就与璇玑阁的建筑有过接触,去年的城墙和文化宫,亦是使用的璇玑阁的图纸,那时隐约好像见过一个少年夹着图纸进出教坊司的改造项目。
卢敏忠因着是工部主管土木工程的侍郎,是以,虽并未亲自出京,可京城文化宫的改造却是亲自参与的。
那时因着工匠对改造方法的不熟悉,魏子熙确实用胳膊肘夹着图纸在教坊司与礼亲王交接过,且实地检查过工程进度,但却并未直接在匠人们面前以璇玑阁东家和设计师的身份公开露面,加上人又瘦小,穿的也是朴素。
闻言,卢敏忠心中一闪而过那个夹着一大摞图纸匆匆来去的违和身影,但又无法确定。
念头只一闪而过,卢敏忠对自己的上司点头应承。
周老头愣了好半晌,才嘶的一声痛呼,众人投去眼神,只见他抓着自己拔下的两根胡须道:“不是做梦啊?”
顺德帝笑了,众人亦是忍俊不禁,原还以为这周老头是个稳得住的,却没想见,竟是差点自己给自己魇着了。
周老头不尴尬,抓着礼亲王询问道:“可有打算给国库多少?”
礼亲王被他一问一愣,是了,天下都是萧家的,若是不给国库,也就不给了,暗探一口气,道:“周老头,天陵的东西,自然是进天陵的国库,你只想着怎么守好这库门便是。”
周老头一噎,随后又慌乱起来,对着三驸马道:“户部要建金库,水泼不进,火烧不进的那种。”说完,又兀自锁眉,才又道:“不行不行,大驸马,要将户部从上到下审查一遍,特别是库管,虽说年前刚盘过,可到底是不太放心,哎呀,这可怎么是好,莫不如把钥匙,不行不行,若有歹人,我这老骨头也抵挡不住。”
嘀嘀咕咕的,倒真是打算自己去做那守财奴了,众人皆是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