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有人过来问询核对,张氏一一应对做答,等到人员全部核对完,一行锦衣卫拉着奴仆出门,这是直接就拉出去卖了。
张氏皱了皱眉,心中闪过一丝不安,强行按捺低声道:“看样子大房已经定罪了,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丁点风声也没听到,哎,南熙,你爹爹一早就去了任上,估计要见面就要在昭狱了,这事情咱们即便逃不掉,却也没有什么直接的关联,你看好他,就算受些罪,也低低头别冲动,知道了吗?”
“我知道了,母亲。”南熙正色回答道。
魏子熙摸了摸胸前,吊坠已经化为黛色莲花生于肩胛,张氏将魏子熙自己收拾的乱七八糟的头发散下,用手理顺后,用一根木簪挽起。
眼看着一行锦衣卫拿着布袋,将各房主子们身上的金银首饰粗暴的摘下放进布袋,尖叫怒骂声不断,当一名锦衣卫站到张氏母子三人面前时,张氏平静的撸起袖管展示道:“大人,我们是二房庶支,原听说此事后,便什么也没拿,连好些的穿戴都没有,都留在了屋里,请大人明察。”
那人看三人装束,也不似作假,瞥了瞥嘴便又往其他人那边去了。
“可惜了你们外公刚送来的十万两银票,还在床底,我都没法带出来。”张氏压低声音道。
“外公送来的银钱没有上账吗?”子熙问道。
“娘亲的陪嫁从来都不做账,账面上只做些从府中领用的物件和月例,哎,这下也不知道便宜了谁去。”张氏无奈。
子熙笑道:“咱们回头再回来搜一趟。”
“也不知道能不能回来了,要有机会倒是能行。”张氏娘家经营船队,常与盐商漕帮打交道,从小手上功夫就不错,特别是轻功和泅水的功夫,加上自家爹爹魏原也是走的行伍的路子,所以对南熙子熙也一直都有教导武艺,几人说话间,倒也一点没有大族的拿腔拿调。
魏子熙看着嘈杂的场面,一时半会儿的没完,起身走向最近的一个锦衣卫道:“叔叔,劳烦,我今儿起床就来了这,此刻倒是想要更衣,不知道可不可以。”软糯糯的姑娘,婴儿肥的脸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带着羞赧和小心翼翼。
那人原本就离他们近,这一院子女主子和半大孩子里,就这母子三人最安静,也穿的最朴素,在锦衣卫的眼皮子底下,看着也不像兴风作浪的,便听他粗声道:“去吧,我记住你的长相了,一刻钟内回来。”
“谢谢叔叔。”魏子熙笑眯眯的道谢,然后快步走向就近的茅房。
进入茅房,赶紧闪身到自己房内的梁上,院内安静,应该是还没开始搜捡,便又闪身去将自家娘陪嫁的银票现银衣料首饰这些都收了八成,家具摆设这些都没有动,首饰头面也留下了一些房中的,别人不知自家一个庶房的条件,便也不会觉得奇怪,毕竟自己阿娘说了没有账目。
收完后又闪身离开,从茅房出来,迈开步子跑回正院,对刚刚的那位叔叔道了谢后,才回到娘亲身边。
对张氏眨眨眼道:“东西我都重新藏了一遍,回头等尘埃落定了再取。”
张氏疑惑,魏子熙从脖子处掏出空红绳道:“娘亲,你知道那个墨玉是哪来的吗?”
“那是你爹爹的姨娘留下来的,怎么丢了?”“哦!没丢。”既然不是张氏的东西,那也问不到出处了,这儿也不是说话的地方,魏子熙闭了口,张氏便也不再问,只冷眼看着场中等着闹腾完的结果。
自家这一房是公府不折不扣的边缘人,即便是二房的婆母妯娌面前,也从来没有说话的份,那嫡婆母袁氏是兵部侍郎的嫡女,嫁给没有承爵的公公已经算是下嫁了,心高气傲的最是看自家不顺眼,平日里都不许自家前去晨昏定省,既如此,张氏也就懒得跟她们站在一处,只冷眼旁观。
等到被锦衣卫押送着往昭狱去的时候,已是下午申时,大家都是腹中饥饿却又无暇顾及,浩浩荡荡一群人在押送途中,只见前头停下一会儿,那冷酷少年坐在马上,与马下之人说了几句,便又开始前行。
中途队伍分道,等到了地方才得知,国公府长房男丁进了昭狱,二房三房的人及一众妇孺则转道关押到大理寺,张氏松了半口气,那锦衣卫昭狱可不是人呆的地方,能不用去当然最好。
等到进入昏暗的牢房,十来个人一间牢房,逼咎的很,二房也被分了两个牢房,一边是嫡支,一边是庶支和妾室,跟张氏母女一间的,还有二房魏大郎的妾室陈氏和她的两个女儿,魏恋熙和魏媛熙,魏二郎的妾室于氏和方氏,魏三郎的妾室刘氏和女儿魏安熙。
二房大夫人和二房的嫡妻嫡女则在隔壁一间,另外一个隔壁则是三房的大夫人和嫡妻嫡女们。
牢房中没有床,只在地上有四条铺盖,角落里有一只恭桶,张氏一进牢房就拿了一床铺盖,带着子熙占据了靠墙的一个角落铺好坐下。
陈氏也抢了一床给自己个两个女儿铺好坐下,刘氏铺子一床给自己和女儿,于氏和方氏则共用一床,跟这边的和谐分配不同的是,另外两边的牢房都吵的不可开交,老的要铺要盖,小的要铺要盖,就尊老爱幼这件事情上争论不休。
“噗呲。”魏子熙笑出了声,这时候还有心情笑,众人抬眼看她,虽然没有多说,却都不约而同的面露嘲讽的笑。
“邦邦邦!”铁棍敲击栏栅的声音想起:“吵什么吵,吵什么吵,都安静,把衣服脱下,脱干净,换囚服!”五大三粗的声音传来,坐在靠着栏栅的魏安熙探头往外看,不一会儿,便苍白着小脸默不作声的缩回了脑袋。
俞大妹做这女牢的牢头已经很多年了,自家相公以前就是这大理寺的皂吏,前几年外出公干的时候没了,留下孤儿寡母没有生计,就求来了做狱卒的活计,只是能进大理寺女牢的,非富即贵,可惜今儿这一批都被锦衣卫扒了一层,肉是没得吃的,汤还是要喝的,这些贵妇人身上的绸缎衣物扒下来也能卖上不少银钱,发髻拆下来也能看看有没有藏东西。
“我告诉你们,识相的自己拿出来,别等老娘动手,要等老娘动手的话,藏在皮里,皮都给你扒了,脱,还有里衣也要脱!”断断续续的喝骂声和哭叫声传来,众人面面相觑。
等到了张氏他们这个牢房,张氏带着魏子熙起身,将外衣全部脱下,然后把自己和魏子熙的木质发簪拿下来,凑近俞大妹后轻轻扭动后又合上,直接递给了俞大妹:“还请大人给我和闺女留件里衣,只是棉布的,也不值钱,孩子还小,图个合身,家中也是受了牵累,若能平安出去,必会重谢。”
“懂事!”俞大妹很欣赏的对张氏点点头,张氏便带着子熙回到角落,其他几人见状,也不挣扎,将衣物全部脱下,毕竟绸缎的里衣实在保不住,只得换上了散发着异味的囚衣。
“孽庶就是孽庶,穷酸的连狱卒都看不上。”隔壁传来二房大夫人袁氏的声音,张氏给俞大妹拿银票的时候离得近声音小动作快,所以他只以为俞大妹看不上棉布才不要的。
原本这个牢房里其他几人还有点嫉妒张氏母女,被这一句孽庶骂过来,顿时脸一阵红一阵白。
张氏平静道:“母亲还是省些力气,毕竟前路未卜,现在把力气花在吵嘴上,可划不来。”
“我袁家定是会来搭救我的,倒是你,庶支的,我可懒得费劲,有你求我的时候呢。”袁夫人像是无法忍受被庶出媳妇嘲讽,尖叫道。
张氏冷冷笑笑道:“那就先祝贺母亲了。”说完,再也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