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从大夫那里出来，赵娣儿让阿母曹氏先回家里休息，自己留在医馆照顾阿弟。
曹氏不肯，赵娣儿说：“我一个人在这里照顾阿弟就可以了，阿母忙了几天先回去休息，大夫说阿弟最近饮食要清淡，不如你回去给他做些吃食，明早再带过来。”
曹氏这才肯先回家了。
送走了曹氏，赵娣儿没有回病房，整个靠在外面的游廊上想心事，眼中没了神采。
阿弟病情若是反复复发，那么治病调养需要大笔的银子，她荷包只剩下几两白银，单单付这几日的费用都够呛。
或许，她可以和顾正深商量一下。
他们和鸿胪寺合作的差事已经在进行了，现在遇到特殊情况需要提前支取报酬，管事人想必应该会谅解的吧？
她正走来走去拿不定主意，凌世宸过来了。
他方才去见了医馆的馆长，询问了赵永安的情况。
“你想去哪儿？”看到她想要出去，凌世宸的俊脸微沉。
赵娣儿看他一眼，眼底没有丝毫情绪，呆呆地，再无往日的光彩，“借钱。”
她如实相告，这会儿她没有心思顾忌他的情绪，也没心情绕着弯子说话。
“借钱？”凌世宸皱眉，“难道我给你的钱不够？”
“什么钱？”
“我放在你床榻上的那叠银票，你没看到？”
她恍然想起来啦，确实有那么一叠银票，可……那些是凌世宸的钱。
她看了凌世宸一眼，凌世宸是给了她那些银票，可那些银票有着特别的涵义……
那是跟她继续暧昧的补偿，若是她拿了，今后凌世宸再想对她上下其手，她连拒绝的立场都没有了。
想到这里，她转身背对着他，决定还是去找顾正深试一下。
凌世宸看到她明显的拒绝，在她身后瞪着她，差一点将她的后背盯穿。
自己都主动给她银两了，竟然还想着去求别人？
这个小女人，真是想气死他算了！
赵娣儿刚要抬脚，就感受到身后男人的怒气，她这么拒绝他，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这个疯子生气起来不管不顾，一句话压下来，鸿胪寺的管事也会很难办，说不定以后的差事也会泡汤。
赵娣儿心中唯一的希望就这么被扑灭了，她仰着头，闭上眼睛无声哀叹。
仰起头，是不想让眼泪流出来，她知道现在这个家需要她站起来，越是艰难的时候越要挺住，不然，阿母也会崩溃的。
可，绝望终究是难压抑，她无力地低下头，长发垂落在湿漉漉的脸上，下颌微微地颤抖着。
为什么？
噩运专欺命苦人？
她已经很努力在改变贫困了，可老天总爱跟她开玩笑，为什么要这么对待顽强的他们？
求助无门的感觉，第二次朝她袭来。
赵娣儿有点想笑，随后，她真的笑了起来，眼中满是晶莹的泪水。
她的额头抵在墙上，捂着唇，低低地哭泣着。
很早之前，她就已经习惯了这无望的生活，即便是痛苦，也是无声的寂静的。
凌世宸望着她，许久，都不知该如何开口。
赵娣儿闭着眼，待心绪渐渐平复了，擦掉脸上的泪水，转过身想去洗洗脸。
凌世宸就矗立在她面前，赵娣儿吓了一跳，眼泪差点绷不住又流下来，然后她低声说道：“对不起。”
她差点撞到他。
凌世宸轻叹一声，“用那些银票吧，”
她认为是补偿也好，是施舍也罢，他对这么误解都不在意，只要，不再看她流泪。
赵娣儿不说话，只转身进了旁边没人的房间。
她躲在里头掩面哭泣。
不久出来时，她的眼尾还微微泛红，她走到凌世宸跟前。
小小的身子仰头望着他的眼睛，面容脆弱苍白。
凌世宸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在心头。
赵娣儿调整下心绪，“凌将军，请你在这里帮我照看一下阿弟，我回府拿东西。”
她早就想通了不是么，尊严并没有那么重要，阿弟病成这个模样，她不能撒手不理。
和当初嫁给昏迷不醒的凌世宸时，一样。
不过是第二次交易。
她赵娣儿可以。
凌世宸望向她的眼睛，眸子湿漉漉的，闪着夺人的光华，“你回府拿什么？我让凌风替你回去。”
“只是收拾一些衣物，很快就回来。”还有内衣什么的，不好让凌风拿，她还是自己回去好些。
凌世宸看她坚持，也不再反对，“去吧，我在这里你放心。”
于是，赵娣儿坐着凌世宸的马车回凌府了。
她到凌府先跟凌夫人说明了原委，凌夫人还病着，也帮她一起整理行装。
赵娣儿心里暖暖的，凌夫人真是极好极好的君姑。
她拿着衣物回到医馆，赵永安已经睡醒了，他床上摆了一张小桌，上面摆放着几道精美的小菜，赵永安拿着筷子慢慢地吃着，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时不时盯在凌世宸脸上，似乎在悄悄打量他。
凌世宸坐在他旁边，身形高大，像极了一位可靠的阿父。
赵永安喝了一勺粥，望着跟前这位俊朗的男子，怯怯地开口，“姐夫，你是不是欢喜我家阿姐？”
凌世宸正在喝茶，闻言，侧头瞥了他一眼，“怎么问这个？”
“阿香姐姐说你在跟一个大官的女儿相好，是不是真的？”
凌世宸沉吟半晌，眼神沉了一些，“小孩子家，别问这么多。”
“可我舍不得姐夫啊。”赵永安叹口气，一脸的忧愁。
凌世宸挑眉，“你舍不得我？”
“是啊，阿姊跟你在一起，那些讨厌的亲戚们就不敢再数落她了，这样，阿姊就不会难堪了。”
“那些亲戚总是数落她？”
赵永安重重地点头，老大不高兴，“对啊！尤其是季灵堂姊，老爱说阿姊嫁人是给人冲喜的，被你玩够了就扫地出门，说阿姊没用，被白玩了还留不住男人的心，说阿姊给女人丢脸。还说……”
“季灵堂姊是谁？”凌世宸自然是记不住她家那些亲戚的。
“就是大伯家的女儿。”赵永安喜欢这个姐夫，心里话像倒豆子似的全倒出来了，“她最喜欢找我阿姊的麻烦。所以啊，姐夫，你要是欢喜我阿姊就好了，你今后要还是我姐夫的话，季灵堂姊肯定气死了。”
此刻，赵娣儿正站在门外。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