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赵娣儿一大早就去看望凌夫人。
凌夫人坚持要去正厅大家一起用早膳。
她含笑说道:“我喜欢一家人团团圆圆,大家聚在一起吃饭,热热闹闹地,饭也吃的香。”
于是,赵娣儿便扶着君姑,一起到正厅用膳。
赵娣儿帮君姑拉出椅子,把提前就备好的软枕靠在椅背上。
凌夫人看到了,面色有点不自然,思量一番开口说道:“不必如此,其实,我也没有病到这种程度。”
“靠着软枕,总归要舒服一些的。”赵娣儿搀着凌夫人坐下,自己坐在旁边,便开始给凌夫人盛了一碗清粥。
凌世宸还没来。
凌夫人问她:“听说你最近在忙着做文书翻译,还顺利吗?”
赵娣儿盛粥的手一顿,“君姑也知道这件事情?”
“是。那天凌风外出,我问他去做什么,他说子衡让他去边城找一个人,我问他是谁,他说是你朋友的阿兄。”
赵娣儿顿时愣住。
所以,阿香的事情不是顾正深帮助解决的?
阿香说的那位贵人,是凌世宸?
她感谢错了人?
凌世宸沐浴着晨光走进来,刚好听到了凌夫人说的那番话,可他表情淡淡,一句话也没有说,就像这事从没发生过一样,姿态完美地走到桌前,优雅地坐下。
“少主,早安。”珠娘满面笑容,殷勤地为凌世宸布菜。
他微微点头,如往常一般,拿起一本折子认真看起来。
一时间,大家都沉默不语。
气氛,有些怪异。
凌夫人心思一转,“娣儿,给子衡也盛一碗粥吧。”
赵娣儿满腹心事,听到君姑唤她才回过神来,温软地回道,“好。”
她拿起自己的碗,盛了小半碗,轻轻递到他桌前。
凌世宸还在看折子,可注意力早已转移到了那只端着碗的素手上了。
凌夫人看在眼里,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一把夺走他手里的折子,心里暗骂:都拿反了还装什么装,也就骗骗不知军务的小新妇。
她面上却丝毫不显露,温言劝道,“吃饭的时候就好好吃饭,处理什么军务?快尝尝这清粥,这可是娣儿一早起来亲手熬的。”
凌世宸闻言,看向赵娣儿。
赵娣儿浅浅微笑,眉眼舒展。
凌世宸一愣,眸色变深,又被蛊惑到了,“你亲手熬的?”
“嗯。”赵娣儿声音软软糯糯。
随后,他拿起汤匙,喝了一口。
凌夫人立刻问,“味道如何?”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摩挲着汤匙,慢条斯理地回味了一下,然后又喝了一口,才开口点评,“尚可。”
等凌夫人用完早膳回屋休息,赵娣儿才对他说:“谢谢你。”
“何事谢我?”
“阿香的事情。”
“我还以为你狼心狗肺,是个捂不熟的白眼狼。”
“……”赵娣儿尴尬在那里,“对不起,我之前不知道是你帮助了阿香,也帮助了我。”
他不说话,只慢慢挑出粥里的青菜,继续盛了一碗喝。
赵娣儿看到了问他,“不喜欢吃青菜?”
“嗯。行军打仗常吃野菜。”他喝完粥,放下勺子,风轻云淡地说道:“以后这粥可以经常做,很合我胃口。”
扔下这句话,他气宇轩昂地出府去军营了。
赵娣儿琢磨着他最后那句话的意思,之前不是还说尚可吗,这会儿又合他胃口了额,真是阴阳怪气的很。
赵娣儿吃完早膳便去了学堂。
顾正深带她到鸿胪寺签了契约,领了赏金,与办事的官员认识了一遍,回到凌府时已经到了黄昏。
赵娣儿沐浴完,点燃一支熏香,字字细细的看了许多遍契约,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这个好消息要明天第一时间和好姊妹阿香分享。
她抱着契约,在屋里转圈圈,开心地手舞足蹈,“鸿胪寺的差事拿到了,现在可以靠我自己,立足在这个世上了!”
这时,门被敲响了。
她光着脚丫,走过去开门。
凌世宸站在门外,一身月华洒在他肃穆的铠甲上,显然是刚从军营忙完,俊脸上一抹疲惫。
赵娣儿看了下月色,夜已经深了,“才回来?”
“嗯,今日有点忙。”
然后,是长久的沉默。
赵娣儿似是想到了什么,仰头问他,“是来找我换药的吗?”
他静默了半晌,答道,“我现在就去沐浴,你一刻钟后来我房里。”
“好。”
趁着这点时间,赵娣儿草草打理了一下湿漉漉的头发,穿好衣衫。她装扮很快,衣服、发髻的样式都很简单。
等这些弄完,她抱着暖手炉走出房间。
入冬了,凌府每日银丝碳不停,室内有地龙很暖和,但屋外依然寒气逼人。
她先去了厨房,端了一碗安眠汤。
凌夫人经常晚上给她和凌世宸送安眠汤,现在君姑病了,她应该替君姑照顾他。
叩叩叩。
她站在门外敲门。
“进来。”
赵娣儿推门走进去。
凌世宸刚刚沐浴完,穿着里衫,头发散落下来,坐在窗边的软塌上闭目养神,显然是疲惫至极。
赵娣儿把安眠汤放下,“这碗汤安眠,你趁热喝完,我给你换好药你就早些休息吧。”
他没有起身,一双眼睛望着她,目光落在她湿漉漉的发丝上,“刚沐浴完?”
“嗯。”
“怎么不擦干再出门?”
“担心你等太久,我先给你换好药再仔细擦开。”
“先把头发擦干,不要染上风寒了。”
是在关心她吗?
赵娣儿看了他一眼,考量着。
凌世宸坐卧在软榻上,被她这么看着有些不自在,死要面子补了一句,“府里已经有一个病人了。”
意思就是,他不想再有一个了。
赵娣儿点头,“那我先回去把头发擦干。”
“在这里擦。我这里又发巾,你去拿吧。”他指着她以前常坐的那张妆台。
他屋里原本没有这些,是成亲后凌夫人添置的。原本放在里间,赵娣儿以前每日都会坐在那里,有时梳妆,有时读书。此刻,这张妆台摆在了他的床榻旁边。
一看到这妆台,赵娣儿心里不由有些感慨,她在这里住了月余,后来凌世宸醒来了,她就再没回来过了。
拿出发巾,还是她原来惯常用的那条,背对着他,慢慢缴着头发。
忽然,手里的发巾被他夺了过去,赵娣儿一愣,回头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