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头一天晚上被她们都看见了,我俩也没什么掖着藏着的,大大方方地一起从卧室出来,一起吃早饭。两个闺女表现的都很淡定,似乎这就是理所当然的事儿,看来昨晚我嫂子没少教训她们。
吃过早饭,我们便出发去了墓地。我已经记不清在那个墓碑前流过多少次泪了,这一次我还是泪流满面。虽然我知道那下面埋葬的并不是我的爱人,但那是我的亲人。这些年就是这个人像兄长一样陪伴着我,照顾着我,只要我快乐幸福,他可以做任何事情,甚至为我从容赴死。这么多年他一直活在对倩如的愧疚和自责中,遇到一个和倩如相像的我,便也豁出命去守护。我对他的情感已经不是一个感激,愧疚和心痛可以说得清了。
我坐在墓前,泣不成声。子毅只是默默的点了一支烟,放在墓前,说了声:“兄弟……”便再没有话了。我知道,很多情义,是出离语言的。
哭了很久,我擦了一把眼泪,站起来,靠在子毅的身旁。记得王哥和我道别的时候说过只要我幸福,他万死不辞,我不能辜负他。
“王哥,你看到我身边的这个男人了吗?他终于好好的来到我身边了。你要我幸福,我会幸福的,你放心吧。”
子毅面色凝重,对着墓碑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伸手拥紧了我。
回去的路上,他默默地开着车,我的心情也很沉闷。我想起来王哥曾经说过,他希望死后能重回故土,便对子毅说:“王哥希望他的骨灰能被送回去。”
“好,明天我就去找人算算,挑个好日子把他送回去。”
“我要亲自送他回去。”
“好。”他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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婷婷又住了一天便准备回去了,快期末考试,她是请了假来的。妞妞和豆豆也都放假了,圣诞节就要到了。
这些天我和子毅除了在家里玩玩孩子,弄弄拼图,也会单独出去吃饭,看电影。他会给我买花,买小礼物,带我去晨跑。他并没有搬过来住,夜晚或者他留下,或者我去对面他家里过夜。偶尔也有分开睡的时候,就像真的男女朋友一样。自从十几年前跟了他,就住进他的别墅,还从来没有过这样谈恋爱的感觉。
他不再是我的丈夫瞿子毅,而是我的男朋友张亨利,我逐渐地在适应角色。
我们决定搬家,换个环境,毕竟在这个区还是有人知道我的故事,我必须把风险降到最低。
我和子毅,我还是称呼他为子毅吧,这样我的读者们也不会不习惯。我们看好了一处房子,不是华人区,附近也没有熟人。房子不算豪宅,但是足够大,前院后院都很简单,适合发展家庭。我们决定简单的粉刷收拾一下就搬过去。
流火的夏天就这样在重逢的甜蜜中过去了,又到了农历新年。那一年又是我们的本命年,他四十八,我三十六。我们在一起十二年了,却似走过了半生,经历了生离死别,也孕育了一双儿女。曾经青涩的我,现在眼角已经有了细纹,曾经盛年的他,鬓边也已经有了白发。我们已不是我们,我们却还是我们。
过完年在一个黄道吉日里,我把王哥的骨灰从墓穴里取出,登上了飞往北半球的飞机。
早春的如园已经有了一些新绿,让我沉重的心情缓解了一些。齐爷的白发多了不少,云姨还是和几年前一样,岁月似乎很眷顾她,并没有为她增添一丝衰老。无论如何,他们看上去还是一对神仙眷侣。
齐爷同意把王哥的骨灰葬在倩如的坟墓旁边。下葬那一天,天气晴好。我看到墓碑上齐倩如的照片,那是我第一次见这个女孩子,她看上去并没有和我很相像,可是每一个人都说我们很像。无论怎样,我都感激这个巧笑嫣然的女孩子,她把她应得的爱都送给了我。
我亲手把王哥的骨灰放进墓穴里,这是我第二次安葬他,心中依然痛楚。泪水止不住地一滴一滴落入泥土里。
“丫头,别太难过了。人已经死了。”齐爷叹息着说。
“爸爸,为什么一定要牺牲王哥?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这个办法是王成提出来的,只有他去做才不会有后患。对于男人来说,有些东西比命重要。他这也算求仁得仁吧。”
我不知道齐爷说得比命重要的是什么,但我知道王哥能舍命成全我,都是因为躺在地下的这个女孩子。我和她冥冥中到底有着什么样的联系,能得到她这样厚重的馈赠。
我伫立在墓前,看着照片上那张年轻的笑脸,她仿佛也在看着我。
我虔诚地给倩如上了一炷香,在心里默念:“倩如,如果真的有来世,我们就做姐妹吧。我做姐姐,你做妹妹,让我来疼爱照顾你。”
一阵微风吹过,树上的纸条发出簌簌地响声,是她的回答吗?
回到如园,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凉,整个人都恹恹的。云姨让人做了我最爱吃的酥饼,我也没有胃口。
“吃点儿吧,早晨就没吃什么东西。这酥饼有好几种馅的,你尝尝。你爸爸告诉我了,子毅没死,又回来了。你的好日子都在后头呢,可得好好保重身体。”云姨慈爱地用手理了理我的头发说。
我不想拂她的好意便拿起一个酥饼,刚拿到嘴边便一阵反胃,忍不住奔到洗手间去干呕。
云姨追到洗手间,给我顺着背,突然面带惊喜地问:“姗姗,你是不是怀孕啦?”
我一怔,自从生下瓜瓜我的大姨妈就来得很随意,我也没太在意,似乎真的有一阵子没来了。
云姨立刻去张罗着叫如园的大夫来给我诊了脉,得到的答案是,我确实有了身孕。她还不放心,立刻叫人送我们去城里的医院,各项检查结果显示我已经有了快两个月的身孕。
云姨欢喜得不得了,如珠如宝地搀扶着我,生怕有任何闪失,我也便由着她了。
回如园的路上,我靠在云姨身边,听着她絮絮叨叨地叮嘱,心里暖暖的。我突然就想到了倩如。
倩如,是你吗?是你等不及了要到我身边,所以投胎来做我的孩子?原来不用等到来生,这一生我便有机会疼爱你,照顾你,还你的情意。真好!
当晚,在南半球的子毅便知道了我怀孕的消息,连远在大洋彼岸的子晴都知道了,还专门打来了电话,婷婷也知道了,吵着来如园看我。我的身孕变成了一件普天同庆的事。
我心里除了欢喜还是欢喜,在三十六岁高龄又要做母亲了,而且还是子毅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