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瑾却看得清楚,那柄软剑就贴身藏在纪羌的腰间。
剑神极软,完全贴在纪羌劲瘦的腰上。
待到出手时直接随着身法抽出来,可不就是仿若凭空出现吗?
陆瑾花枪一挑,直接借力打力将纪羌弹回去。
自己站稳身形,微微呼出一口气,问道。
“你这把剑,是从谁那儿得的?”
纪羌微微抬眼,眼中死水一潭,面上竟比陆瑾还冷。
他实际上是个浓颜面相,眉浓,燕窝深,鼻梁高挺,唇色殷红。
但偏偏脸上从不挂什么表情,永远一副警惕冷淡的样子,让人望而生畏。
他仿佛从上官涧死后就是这幅模样了,脸上少有笑容。
仿佛仅有的几个表情只剩下面对敌军时皱着眉头的满脸杀意,还有面对上官峻偶尔藏不住的怒气和无奈、
剩下的人,只能看见他那副冷冰冰的样子。
陆瑾看不见纪羌的杀意和怒气,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只是觉得这人像个木头雕的人,一点也不生动。
纪羌虽然一身红衣,但却像块儿冰,站在场地中心持剑冷冷地望着陆瑾。
虽然没什么表情,但却能让人感觉到他让陆瑾别废话赶紧打的意思。
倒是上官峻坐在一旁,一边喝茶一边朗声道。
“路劲,你可要小心了。”
陆瑾压根没搭理上官峻,他紧盯着纪羌的剑,总觉得有些眼熟。
但却来不及多想,因为纪羌开始了第二轮的攻击。
像纪羌这样缠在腰间的软剑称之为腰带剑,虽然不适合砍和刺,但可以割。
而且剑身柔软,轻易就能割断血管与关节处的韧带。
各国士兵的盔甲一般都不会保护到脖子,所以纪羌这一把兵器实际上杀伤力极强。
但因为剑身柔软易弯,欲练此剑难度极大,轻易没法驾驭这件兵器。
却看纪羌软剑在手,形似舞姬软弱无骨,但出手刁钻狠辣让人防不胜防。
而且挥动起来可以如同鞭子,速度极快。
即使一击不中只要一抖就可以迅速接上下一击。
是以陆瑾招架起来,很是吃力。
纪羌时常像蛇一样缠上来,吓得人一声冷汗,好像下一秒就会被割断脖子。
陆瑾比较擅长用刀,眼下只有一柄花枪,很难施展出全部实力。
上官峻几招之内,就看出陆瑾的窘迫。
起身挑了一把马刀,抽出来看了看,向陆瑾扔去——
“换个兵器吧,陆瑾!”
陆瑾一回头,单手接住被抛过来的马刀。
他匆匆扫了一眼上官峻,总觉得这人刚刚喊的是“陆瑾”,而不是自己的化名——“路劲”。
但眼下他没工夫想这么多,扔下花枪,双手持刀。
看着游刃有余的纪羌,生出些此人不好对付的想法。
马刀其实是骑战时所用的兵器,身狭,略带弯曲,刀把长,可双手同时握把。
且重量较轻,很适合单兵作战。
陆瑾拿到适宜的兵器,很快便进入状态与纪羌缠斗在一处。
马刀与软剑在这二人手中被发挥到极致,陆瑾大开大合,刀法遒劲扎实。
挂刀时刀刃贴身挂出,力达刀背,极为生猛。
整个人仿若捕食的孤狼,眸中凶光毕露,显然是一副棋逢对手的好斗模样。
反观纪羌,他因为练的是软剑,主练腰身。
所谓扭腰不走胯,就是指在身形步法中依靠腰部的力量来进行躲闪和进攻。
纪羌时常在陆瑾的马刀砍下时将腰扭成一个非人的角度,看得人啧啧称奇。
军中传得最广的一句话就是,“纪副将这一把好腰,可惜了是个男子”。
这边东延军中热火朝天,那边北宣却是萧条一片。
虽然,北宣已经打过了鹰脊河。
但痛失封拯,不免军心大挫。
曾经在封拯手下带过的兵整日萎靡不振,军营中很是无精打采的气氛。
篱詪女帝在皇宫中遥望陇城,本以为胜券在握。
却不想半路杀出来个无名小卒,挫了她的锐气。
篱詪艳红的嘴唇轻轻抿起来,她虽生得花容月貌。
但因性格原因难掩霸气,眉目间尽是坚毅的英气。
她坐在一把刻着鸣凤朝阳的红木椅上,头上带着奢华的黄金帝冕,旒珠垂在耳旁,折射出道道寒光映在眼底。
“殷和……”
篱詪轻轻叹出这个名字,手中把玩着一个只十二花神杯。
许多心事,都轻飘飘地落在她的这声叹息里。
“皇帝可是为鹰脊河的事忧心?”
篱詪身旁立着一位十三四岁的小宫女,长得极为可爱,圆脸圆眼。
不说话时单是站着像个瓷娃娃似的,声音脆生生的,像咬苹果时的那声脆响。
篱詪宫中尽是些十三四岁的小宫女在伺候,最大也大不过十六岁。
稚子性纯,这位女帝应该是厌倦了与成年人之间的虚与委蛇,身边也只要年纪小的姑娘伺候。
她斜斜地倚靠在椅子上,实际上篱詪也才不过十六七的年纪。
整个人窝在这张宽大的椅子中,显得格外的小。
但她脸上早就没了小姑娘的那份天真活泼,只剩下云淡风轻的沉稳和坚毅。
篱詪时常觉得自己的脸,好像是一块石头。
有时候,她也想像身边的这些宫女一样绽放出花一样天真无邪的笑容。
却无论如何也提不起嘴角,只有满脸的成熟。
篱詪轻轻点了点头,声音又轻又小,好像怕惊扰了什么人似的。
望着窗外的树影婆娑,开口道。
“殷和性情难以捉摸,常常神龙见首不见尾。封拯的死,他多少也有些关系。”
枫烛说话时,摇头晃脑的。
“陛下是忧心殷和将军?”
篱詪斜了她一眼。
枫烛瘪瘪嘴,怯生生地看着这位登基刚过一年的女帝。
篱詪看了一会儿,又像无事发生一样挪开目光,道、
“去传方湖笙吧。”
方湖笙,神威大将军。
枫烛收回嬉笑的态度,正色道。
“是,奴婢这就去。”
随后,缓缓从书房中退出来了。
她虽然只十三岁,但到底是伺候在皇帝身边的人。
她母亲就是先皇身边的大宫女,如今轮到她来伺候新皇了。
枫烛心里明白,篱詪对封拯的死极为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