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令萱在程萧萧身后微微低下头，轻轻挑了挑嘴角，低低地说。
“是，我知道。”
说来程萧萧，到底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
就算生来刻薄，但到底没有什么真要害死人的心思，最多是喜欢戏弄戏弄人罢了。
程令萱这一招软硬兼施，也算是将她摆弄得明白了。
只不过，后面还有一个赵姨娘……
程令萱坐在床边，看着躺在自己身边熟睡的程莹莹，心中思绪万千。
她们两人搬来梅苑后住在一间房内，连床都是两人挤一张。
不过两人一张床也好，程莹莹经常半夜惊厥，需要有人安抚。
整个府内能在半夜频频起来安抚程莹莹的，也就只一个程令萱了。
而且将程莹莹独自放在一个房间，程令萱也不放心，她总害怕有人会对程莹莹下手。
房中烛火晃动，她们房中的蜡烛是十分劣质的边角料。
点燃后不仅烟大呛人，而且烛芯质量奇差无比，烛火不停晃动，很伤眼睛。
程令萱看着那不停摇动的火焰映在程莹莹脸上的黄色的光，轻轻将妹妹的鬓发拨开。
程莹莹被吓得狠了，每每熟睡都眉头紧皱，仿佛在梦中也在受着极大的折磨一样。
程令萱伸出一根修长的指头，指尖微冷，点在程莹莹皱在一处的眉头，轻轻揉开。
她心中难过，看了半晌，下地将蜡烛吹熄。
回到床上，依偎着在程莹莹身旁和衣睡下了。
第二日，程令萱一醒便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她瞬间睁眼去摸身旁的程莹莹，摸到人了程令萱急促地呼吸才平稳下来。
程令萱仔仔细细地瞧了一遍妹妹，发现她还在安然熟睡。
这时，她吊起来的心才真正放下来。
程令萱如今没了姨娘，现在心里唯一的一个牵挂就是这个妹妹。
若是程莹莹再出什么闪失，程令萱真的无法想象自己该当如何。
而后她便有些奇怪，刚刚那阵莫名的心悸是怎么回事？
程令萱小心翼翼地避开程莹莹，翻身下床。
程莹莹察觉到姐姐的离开，有些不安地伸手凌空抓了两把。
却因为困倦，到底没有睁开眼睛。
程令萱好生安抚过一会儿程莹莹，蹑手蹑脚地穿好衣服鞋袜。
一打开门，被外面的寒气冻得一哆嗦。
程令萱这才想到，现在已经是深冬一月，马上就要进入二月。
也就是说，快要过年了。
程令萱怔怔地望着，院内的一片茫茫雪色。
几个月前她还不曾想过姨娘连这个年都过不去，更没想过程莹莹会……
程令萱抿着唇低头敛起脸上的神色，紧了紧身上的夹袄，准备出去看看。
从方才起她就觉得有些心神不宁，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
“程萧萧！你疯了！”
路过赵氏房前时，程令萱便听见屋内的一声低喝。
她快速地看了看周围，发现没人后找到窗下一块儿隐蔽的角落藏好。
好整以暇地听着，屋内那对母女唱她早就安排好了的戏份。
“姨娘……我……”
这是程萧萧的声音，不错，三分委屈，七分恐惧。
“别叫我姨娘！我哪能教出你这么厉害的丫头！”
这就是赵姨娘了，她是又惊又惧又愤怒。
程令萱看了看自己的指甲，又抠了抠鞋上的污渍。
终于等到赵姨娘明显压低了，但却因为震怒而不免升高的声音，她怒斥道。
“你说，那个杀千刀的登徒子是谁！”
程令萱捡起一块石头掂量掂量，施施然走到院内。
然后把石头放在脚下，做作地倒在地上，喊了一声。
“哎呀！我的脚！”
程令萱喊完，便等着赵姨娘与程萧萧着急忙慌地跑出房门。
赵姨娘神色匆匆又虚心，因为没想到程令萱会在此时出现在此地。
所以惊讶虚心之下，竟然显现出一种非同寻常的关心来。
人在极度心慌的时候，就会展现出一种与往常完全不同的面目来。
赵姨娘更是如此，程令萱这些日子早就将此人摸透了。
所以，拿捏起来也没有想象当中的那么麻烦。
赵姨娘此人实际上十分看重子嗣，也就是她的女儿程萧萧。
不过与程萧萧这个人无关，甚至说赵姨娘十分厌恶程萧萧本人。
因为这个女儿简直与她本人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又刻薄尖锐又愚蠢。
不过，赵姨娘倒是不会承认自己愚蠢。
她只是单纯觉得这个程萧萧像个极端的不讨喜，从来不会帮自己谋划。
但有的人就是这样，如赵姨娘。
她虽然十分讨厌程萧萧本人的性格和做事的风格，但却单纯地爱着程萧萧的身份——自己的女儿。
她爱女儿，但不爱程萧萧本人。
想来，这真是个有趣的悖论。
程萧萧不在赵姨娘身边的时候，赵姨娘牵肠挂肚。
恨不得整日以泪洗面，天天女儿长女儿断，仿佛全天下最断肠的慈母。
当初她身体不好，程修便将程萧萧养在萧氏院内。
也许，这也是程萧萧的性格多少与程若瑶如出一辙的原因。
那些日子赵姨娘本来刚小产，身子骨弱得很。
又整日里想程萧萧想得以泪洗面，差点把命丢了去。
程修看她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这能又将年幼的程萧萧送回她身旁。
然而程萧萧一回来，赵姨娘看起来却也没有那么喜欢她了。
嫌她蠢，嫌她笨，甚至觉得这真的是我的女儿吗？
说到底赵姨娘只是喜欢“女儿”，而不是程萧萧本人罢了。
所以无论程萧萧做出多么出格的事情，让赵姨娘多么厌恶她本人的事情。
只要赵姨娘还记得程萧萧是自己的女儿，就总有法子拿捏她。
程令萱就是看重这一点，才想的这个办法。
赵姨娘一推开门，看见程令萱倒在自己门前。
想必是路过的时候被石头绊了脚，异乎寻常地热情招呼。
“哎呀，这不是令萱吗？怎么这么不小心摔了？赶紧赶紧起来看看有没有摔坏？”
而后，又让丫鬟赶紧把程令萱扶起来。
程令萱早料到她的态度，遂不慌不忙地起身。
看着赵姨娘将手中的一样东西，悄悄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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