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令萱不动声色地伸出一只手去捏了捏程莹莹的手心,小声低语着。
“不许东张西望,赶紧低下头,要不然没有饭吃。”
程莹莹是个小吃货,一听这话,立马把头垂得低低的,几乎都要挨到桌子了。
“你们放开我,我要去找我的蓁蓁,你们这些凶手,坏人,还我的蓁蓁!唔……”
周姨娘的声音突然没有了,之后院子中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突然,周妈妈走了进来。
“府里的规矩,想必大家都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自己掂量着点儿。管好自己,管好自家的姑娘。若是有半点闲言碎语从你们嘴里传出去,哼哼,有你们的好果子吃。”
周妈妈话说得狠厉,样子也十分吓人。
铁青着一张脸,脸上的横肉不时抽搐一下,一双浑浊的眼睛射出两道恶狠狠的光。
见所有的姨娘和庶女们个个噤若寒蝉,周妈妈嘴角若有若无地勾了一下,之后宣布开饭。
几个手脚利索的小丫头将姨娘和孩子们的饭菜,放在各自面前。
虽然都是姨娘都是庶女,饭菜却不是一模一样的。
大多数人都是白面馒头加小米粥就咸菜,只有苏姨娘和赵姨娘有些例外。
苏姨娘面前格外多出了一盘黄瓜鸡丁,翠绿的黄瓜,诱人的鸡丁,让人看上去便食欲大增。
苏姨娘将那盘黄瓜鸡丁给两个女儿,每人拨了一些。
赵姨娘的则格外寒碜,只有一碗清汤寡水的粥。
一个黑乎乎不知用什么做成的窝头,连咸菜都无一根。
赵姨娘皱着眉头咬了一口窝头,差点儿把牙硌掉了。
她一边在心中暗自咒骂周妈妈,一边贪婪地看着苏姨娘面前那盘黄瓜鸡丁。
程萧萧和她的姨娘一样,一边快速吃着自己面前寡淡无味的白粥咸菜。
一边频频看向苏姨娘母女三人的方向,她的眼神中除了贪婪还有无边的恨意。
不管面前是什么样的饭菜,人们都吃得很快,生怕延误了给夫人请安的时辰。
这请安的时辰并不确定,完全取决于周妈妈和夫人的心情
。因此,所有人都会尽快将属于自己的饭菜吃完,否则就要饿肚子。
今天的周妈妈似乎格外不痛快,开饭时间不长便气哼哼地站了起来。
这时,姨娘们差不多已经将饭吃完了。
只是几个孩子吃得慢,面前的饭菜多多少少还有剩余,却也不敢再吃了。
众人随着周妈妈,前往夫人萧氏所住的梧桐居。
一路之上,程令萱十分眼馋六姑娘程菁菁和八姑娘程萧萧的衣裳。
叶姨娘和赵姨娘两个人虽然不敢将自家姑娘打扮得太过出挑,却也不会太过委屈。
程菁菁今天一身儿葱绿色,像一颗水灵灵的水葱。
程萧萧则穿了一身儿浅粉色衣衫,似一朵含苞待放的桃花。
程令萱看看自己和妹妹身上那色调暗沉、老气横秋的衣衫,心中有些不甘。
程令萱小声对苏姨娘说。
“姨娘,六妹和八妹的衣裳比我和妹妹的好看多了,我们能不能也穿那样的衣裳?”
苏姨娘瞥了她一眼,眼神中带着明显的警告。
“不能,你赶紧歇了这个心思。你要记住,在这个府里,不能活得太舒服,不能活得太高兴,只有这样才能活得长久。”
“她们总是这样穿,不也没事儿吗?”
程令萱声音闷闷的。
“有事儿就晚了。我们的一举一动全被人看在眼里,咱们高兴了,人家就会不高兴。只有咱们憋屈着,委屈着,才不会被人惦记。你不要整天只想着这些,小心露了马脚,让夫人生疑。”
苏姨娘说完看了一眼程令萱,见她低头耷脑、兴致缺缺的样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哎,同是一样的女儿家,谁让你命不好托生在一个姨娘肚子里呢。
程令萱本就比其他孩子聪明,再加上这些年在候府后院儿忍气吞声、谨小慎微地活着。
让她学会了如何在人前隐藏自己的真性情,让她学会了如何藏巧于拙。
但是她再聪明,再善于隐藏,也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偶尔不免流露出几分小女儿的心思。
杏苑和梨苑的姨娘们,前后脚到了夫人萧氏的梧桐居。
杏苑的人和往常一样,规规矩矩站在院子里,
梨苑的人却与往日大为不同,一个个无精打采,如丧考妣。
梨苑之人因这一番举动,让夫人身边的大丫头,玉珠一顿劈头盖脸地训斥。
“瞧瞧你们这一个个半死不活的样子,是不愿意给夫人请安还是怎么的?你们摆出这副样子来给谁看,想惹夫人不痛快是不是?是不是日子过得太舒心啦?”
玉珠那一张利嘴叭叭地说个不停。
玉珠仗着是夫人身边的大丫头,经常对府里的姨娘和庶女们呼来喝去,倒像是府里的半个主子。
这玉珠为人刻薄,说话时总爱扬着下巴,鼻孔朝天。
程令萱极不喜欢她,可是每天给夫人请安时又总是玉珠看着她们,避也避不开。
程令萱便想了一个法子苦中作乐,她把玉珠想象成一头鼻孔朝天的猪。
每当玉珠指手画脚、喋喋不休时,她表面做出一副娇娇怯怯的小可怜样,心里却在想象着一头猪在那儿哼哼唧唧个不停。
如此以来,早上的请安也不再难熬了。
后来,程令萱将她这个法子告诉了莹莹和苏姨娘。
苏姨娘知道她这个法子后,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儿。
莹莹笑着在床上打滚儿,还说把肚子笑疼了。
玉珠的话非常多,尖酸刻薄地话说了一箩筐。
等她说完,半个时辰都过去了。
程令萱早上随姨娘来给夫人请安时,每次都要等半个时辰以上。
无论是酷暑寒冬,还是炎炎夏日。
她记得有一年冬日下大雪时,姨娘和庶女们在雪地里足足站了两个时辰。
其中一个怀孕的姨娘,当场小产了。
姨娘身上的血流在雪地上,那雪白配上鲜红,无比诡异,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心生寒意。
那个姨娘小产之后身子一直不好,没过多长时间也没了。
程令萱正在胡思乱想间,突然一双小手拉了拉她的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