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程鑫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后,阳光由清爽转向暖融,二楼窗台上盛开的月季花的香气被风吹进屋内,窗户边半拉开的纱帘水波一样轻轻涌动。
丁程鑫睁开眼睛,头脑一片空白。
那种空白令人惊惧,因为他发现自己没有记忆,心脏却突突跳动,好像刚从噩梦中醒来,巨大的疑云笼罩在自己头顶,沉重的压迫感挥之不去。他右腿隐隐作痛,浑身的骨头僵硬不堪,肌肉群几乎全面失去活力。
他是谁?这是哪里?
他睁开眼,眼前是一切都陌生得让他精神紧绷,他费力坐了起来,才发现有个男孩坐在窗边,怀里抱着一只眼睛黑溜溜的小狗。
"你醒了,"男孩听到动静,转过头冲他微笑,笑容宁静温柔,"要喝点水吗?"
丁程鑫的大脑好像有闪雷劈过,但他很快发现可能只是窗外天光太亮的缘故,他的记忆死水一般毫无波澜。
他迟疑着开口:“你是谁?”
马嘉祺定定地望着他,似乎在打量他,半晌才道:“这话该我问你。”
“什么?”
“你发烧晕倒在我家门前,是我救了你。”
丁程鑫明白了自己身体上的僵硬无力从何而来,可能是昏睡太久的缘故。
面前的男孩看上去没有任何攻击力,他手脚修长,身体纤弱,皮肤有种久不见天日的白皙,只穿着材质看上去就很高级的睡衣,气质像柔软又洁白的纸巾。
丁程鑫谨慎地打量着他,但最终收回了目光,他意识到他此刻除了面前的人已经无人可以相信:"我好像失忆了。"
马嘉祺笑了,他坐在窗边的阳光下也像坐在白色的浓雾里,绽开笑容像茉莉花舒展花瓣:“别戏弄我。”
丁程鑫摇摇头,没有力气和耐心向他证明。
“我饿了。”他掀开被子,“有吃的吗?”
"厨房在楼下。"马嘉祺很耐心指给他方向,丁程鑫却直勾勾的盯了他一会,踩上地板,慢慢走到他面前。他越走越近,少年的眼神却始终空洞而直接,没有变幻过聚焦。
“你的眼睛怎么了?”
“我看不清。”
“你叫什么名字?”
“马嘉祺。”
“为什么看不清,很严重吗?”
马嘉祺温顺地回答他:“我生病了。”
“治得好吗?”
“不知道。”
“不知道?”
“我没治过,我出不去。”
“哦,”少年哽了一下,硬邦邦地问他,“为什么出不去?这是哪里?”
马嘉祺笑了:“你都不知道这是哪里,就被送来了吗?”
丁程鑫在他眼里看见了怜悯,他皱眉转开目光,不想跟这个小瞎子再多说。
"我饿了。"这是他说的第二遍,马嘉祺终于开始意识到,这人可能不会做饭。
他叹了口气站起来:“你要吃什么?”
他对这个房子很熟悉,准确地下楼走向厨房,黑色小狗跳下来跟在他身后,欢快地摇着尾巴。丁程鑫看了一会,跟着他走过去。
男孩的视力很不方便,连拿东西都要靠摸索,做饭的动作却很娴熟,不一会就煎好两份肉排,切好蔬菜和水果端上了木质的餐桌。
他模糊地看见丁程鑫站在楼梯上,便转过头冲着那个方向微笑着说:"我也饿了,一起吃吧。"
丁程鑫看着将马嘉祺一块肉吃进了嘴里才开始动刀叉,他有点饿,马嘉祺做饭的手艺又还不错,他吃得风卷残云,跟餐桌对面像一只猫一样优雅缓慢地进食的男孩完全相反。
丁程鑫心里疑窦丛生,面前的少年气质卓然,像是有钱人家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可这栋不大不小的房子里却又没有一个用人,连饭菜都要靠他一个看不见的人自己来做……
他却还有一只看上去生活得不错的小狗。
小狗乌溜溜的眼睛和他对视两秒,从马嘉祺怀里跳下来,颠颠地跑过来围在他脚边打转。
小狗冲他嗷呜呜地叫了两声,丁程鑫略一迟疑,切了一小块肉,犹豫着要怎么给它,马嘉祺柔声道:"六斤,早上不是喂过你吗?吃多了会生病。"
丁程鑫瘪瘪嘴,冲小狗无可奈何地一耸肩,把那块肉塞进了自己嘴里继续狼吞虎咽,终于有了闲心跟马嘉祺搭话:"它叫六斤?"
"嗯,"马嘉祺笑了,"生下来的时候只有六斤重。"
"你一个人住这?"
"对,我父母都过世了。"
"这里到底是哪?"
"你真的不知道吗?"马嘉祺微微偏过头,带着点疑惑望向他,"这是简家的庄园啊。"
"我都说了我不记得了,"丁程鑫有点焦躁地叉了一下盘子里的肉,"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会在这。"
"这里可不好进,这是简家的私人岛屿,没有邀请函上不来的。"马嘉祺垂着头慢慢地切着盘子里的蔬菜,"简家上一任家主简老爷子退休之后,为了养病买下了这座岛,在这里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这里几乎从不接待客人……但也许你是简家的贵客。"
"不会。"丁程鑫否定。
如果他是客人,不可能连发烧晕倒都无人发现。他右腿伤得不轻,伤口被水泡得泛白,外部的一圈皮肉已经开始发白溃烂,那可能就是他发烧的原因。
"简家……"丁程鑫喃喃着重复了一遍,把话锋重新转回到面前的少年身上,"那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父母是简老爷子的园丁,我们一家跟着简家一起来到了这座岛,我父母相继过世之后我想出去,但……没有简老爷子的允许,我们都不能够离开。"
"那不就是囚禁?"丁程鑫很震惊,"这座岛上的所有人,都不能够离开?"
"是的,"马嘉祺抬头,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岛上的看守很严密,不能随意进出。而且后来,我的眼睛越来越差,也不再具备离开这里之后独立生存的能力,只能留在这里。"
丁程鑫打了一个冷颤。
这也意味着,不论他是怎样来到这个岛上的,他都可能再也无法离开。
他掉进了囚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