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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下了一夜雨,晨时阶上的青苔颜色便格外鲜亮,一丛丛花木深深。
这里的气候潮而凉,这房子又建得高,穿堂风吹过时,快意和萧瑟一起袭来。
钢琴声响了半夜,凌晨时才停下,晨光从窗外落进来,被隔绝在窗帘外。
马嘉祺还在梦里,钢琴曲依然盘旋。
小狗绕着他打了两圈转,嗷嗷呜呜把他从钢琴前唤醒,他就朦胧着眼睛,探出手去揉小狗的耳朵。
小狗舔舔他的手指,蹭他的手心,活泼得不寻常。
“怎么了?”他站起来,赤脚踩在地板上,“天亮了吗?”
他提前进入了衰老,不太知道晨昏。
小狗咬住他的裤脚,嗷呜嗷呜跌跌撞撞向外奔去。
马嘉祺没有睡醒,睡眼惺忪,温顺地跟着小狗走进花园。
他种了满园的花,在视力和健康还没有逐渐远离他的时候。
蔷薇花香气甜腻,攀爬着栏杆开成一堵迎风招展的花墙,花朵纤弱,藤却结实又青绿。
他眼前朦胧一片,浓郁的雾笼罩一切,但尚还看得见颜色,月季花红得破开迷雾灼人双眼,他摘一朵握在手心,视觉不明朗时,花瓣柔软的触感分外鲜明。
“怎么了啊,六斤。”他嗓音清亮柔软,是温柔的少年音。
小狗拽着他往前走,然后停住了,冲着栅栏外不太凶地叫了两声。
“有客人吗?”男孩弯腰,轻轻挠过小狗毛茸茸的下巴,小狗回应似的嗷呜一声。
这里没有客人来,连邻居也从不来拜访,准确的说,他没有邻居。
他已经过这样的生活三年,怎么会有人来?会是谁?
他试探着开口:“温叔?是你吗?”
久久没有回音,手心的月季花被风吹得颤动,他犹豫一瞬,推开花园的栅栏门,轻声呼唤:“是谁?”
他向前走了两步,小腿碰到温暖的身体。
滚烫得不太正常。
马嘉祺忽然心跳得很快,他蹲了下来,伸出手去摸索着这具身体。
还有呼吸。
马嘉祺努力眨眼,耐心等待着眼前的浓雾在某一瞬间淡一些。
半晌后,他勉强分辨出这躺在他花园外的不速之客是个年轻男人,穿着和月季花一样颜色的丝绸衬衫,腰肢纤细,露在外面的皮肤白得耀眼。
小狗围绕着他们打转,伸出舌头试探性地舔了舔躺着的人的面颊,呜呜地叫。
马嘉祺笑了:“你喜欢他吗?六斤?”
他好像在跟小狗说话,又好像在自言自语:“嗯,毕竟已经……太久没有人来了。”
他揽住小狗,慢慢地露出微笑:“那我们就把他留下来吧,你说好吗?”
被他抱在怀里的小狗好像深表同意,用粉嫩的舌头舔舐着他的下巴,项圈上缀着的铃铛哗啷啷地响。
就这样,住进这栋房子、被栅栏圈禁起来的第三年,落雨的暮春,马嘉祺捡到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