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车里,宋馨瑶没说话,翘着长腿,看着窗外影影绰绰的树木,雪花落在树枝上,寒风滚过,碎成雪水。
马路边的灯在车窗上刮出长长的光带,像是刀片切开她公寓里没收好的爱心蛋糕,又似彩笔划开黑夜。
口袋里的手机再次震动,宋馨瑶拿起接听,是陈检,询问她现在到哪里了。
“顺利的话,半小时后到。”
“那好,这次的案件比以往复杂得多,家属那边又哭哭啼啼的,我们得尽快破案,还家属一个满意的交代!”
“嗯,等我过去看看情况再说。”
挂掉电话以后,宋馨瑶觉得有些口渴,明明她都没说几句话。
“有水吗?”
宋馨瑶用英语轻声问了一下开车的保镖。
保镖被问得一脸懵,他从来开车都不带水的,别说水了,他现在车上连饮料都没有。
一个大老爷们哪会细心到出发之前,准备好水带在路上给上司解渴的?
保镖愣了一下,想了想,突然记起身上还有包烟。
脑子一转,说:“副宋检,水没有,烟要吗?”
宋馨瑶没着急接话,看着天上零零散散的碎星星,平静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好美……”跟陶耀杰送的小星星一样美。
保镖没听见回应,心有些慌,以为她生气了,眼睛在黑夜里寻找着便利店。
就在他想要靠边停车下去买水时,宋馨瑶说话了。
“给我来一支烟吧。”
保镖有些惊讶,却也没过多的问,而是把车停下,拿出打火机帮宋馨瑶点烟。
宋馨瑶开了车窗,坐在窗边吹着风。
保镖透过后镜里观看她的神情,看她熟练的样子,应该是抽了很久的烟了。
保镖暗自松了一口气,开始和宋馨瑶搭起话来。
毕竟能陪上司聊天,也是职责所在,没准上司一高兴,回头要是在上级领导面前多多美言几句,到时候说不定还能升职加薪。
“副宋检,我叫许昌盛,您喊我小许就好。”
小许看起来挺憨厚老实的,他生涩的开口,语气之间,尽是恭敬之意。
“不必拘束。”
小许是个爱唠嗑的毛头小子,年轻气盛,静不下性子来,话完家常又说起自己的兴趣爱好,像是叽叽喳喳的麻雀。
小许还生怕自己话多过米粒吵到人家,但是每每要停下来的时候,宋馨瑶就朝他抬抬手,示意他继续往下说,顺便再问他要根烟。
“副宋检,我听说,您在这边工作了十年了,平常时应该没有空回家吧?”
小许突然想起了什么,随口一问。
宋馨瑶喷出一口烟雾,掐灭烟头,扔出窗外,目光平静的望着天边璀璨的烟花,沉默不语。
小许也没指望宋馨瑶能回答,继续开车,过了一会儿后,他隐约听到身后的人小声的“嗯”了一下,忍不住的多嘴又问了一句:“有多久没回家了?”
“十年。”
十年,挺漫长又孤独的数字,被宋馨瑶平淡的说出来,更显悲伤。
小许意识到自己似乎问了不该问的问题,戳到了人家的痛处,连忙歉意的笑笑,没再说话。
车内的气氛沉闷下来,车轮碾压地面,滋啦滋啦刺耳的响,快速的朝前驶去,宋馨瑶抽了好几支烟,口干舌燥,她没再问小许要过烟。
半小时后,车子抵达检察院。
站在检察院院外,宋馨瑶抬眸看了眼巨大的碑石上刻着的“ C 市检察院”几个红色大字,旁边坐落的两只石狮子互相对视,狮子口含着彩光球,五彩斑斓的光芒,照亮了狮子口,好似要冲破黑暗的光波一般。
车子缓缓开进院内,院内装饰得很是奢侈繁华,随处可见的喷泉水柱哗啦啦的流淌,没枯萎的花草树木插上了荧光灯,立在院中央的一棵圣诞树挂满了许愿签。
宋馨瑶听说圣诞树许愿很灵验,也学着人家对着圣诞树许过无数次心愿,挂过很多个许愿签,可惜的是,没有实现过。
她曾经对着天空发出万千愁绪,千丝万缕的情丝终究还是抵不过悠悠岁月,无奈的叹一句情深缘浅,有缘无份,却又不甘心的坚持找,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有耐心,十几年还内耗不掉。
看着犹如春意盎然的圣诞树焕发着生机,宋馨瑶摇摇头,收回目光不再看它。
走进检察院,里面宽敞明亮,行到正厅大门,宋馨瑶看着承载了她十年青春的紧闭的门,一言难尽,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进检察院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尽快找到故人,和他团聚圆满,可是,现如今,寻找了十年还是一点关于他的信息都没有。
她来 A 国的原因也只有一个:陶耀杰自从不辞而别以后,他们之间就断了联系,没了联络这就好比如他们被横亘在面前的鸿沟阻隔了,需要架起一座桥梁方可逾越得过去。
她找遍了所有和陶耀杰有过联系的人,无一例外都没有了他的联系方式。
唯一关于陶耀杰的消息,就只知道他去了 A 国,世界那么大,宋馨瑶不知道,余生还能否相见。
“陶耀杰,不管海枯石烂,还是天涯海角,我都要找到你!”
宋馨瑶站在门外,百感交集,斩钉截铁的说。
小许不知何时买了水,毕恭毕敬的递了一瓶给宋馨瑶。
宋馨瑶一饮而尽,空瓶子随手扔进垃圾桶,推开了正厅的大门,小许震惊她喝水一口猛,但也只是震惊,仅此而已,他紧紧相随,尽职尽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