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彬州城内。
到处都贴满了追捕我的告示,画像是我男装的样子,没想到快一年了,那件案子竟然还是没能被裴月起按下去。
我如今是女装,倒也不用担心会被人轻易认出。
熟门熟路的到达裴府后墙,我纵身一个翻跃,轻轻巧巧的就落在了院中。
修竹、石路、盆栽、水景。一切都是原来的样子。
屋外我以前常坐的石凳上已经落了灰,是啊,一年了,恐怕兄长早就以为,我已经死了。
推门踏入,冷不防撞进一个胸膛。
“阿冉,是你吗?”那人将我狠命揉进怀里,“阿冉,你回来了对吗,阿冉,阿冉……”
有伽南香的味道,清凉甘甜,又隐约透出一丝辛辣。
我伸出双臂推开他,“兄长,是我,是阿冉。”
他尤自一副在梦里的神情,“我知道的,我知道是你……”
我猛地拔剑,直指他脖颈处。
他袍袖轻挥,拂开我的剑,目光直视我,一直望到最深处。
我仿佛被什么东西吸住一样,神思逐渐不由自己,就在要掉入幻境的前一刻,我用牙齿狠命咬上舌尖,一丝血腥味在嘴里漫开。
我又恢复了清明,“兄长这下可信了,阿冉没有死。”
他先是微笑,一双修长深邃的眸子弯起来,随后变为不可抑制的大笑:“阿冉!真的是你!你还活着!你回来了,太好了!太好了!”
他双手扣住我的肩使劲摇晃,唇色因激动更显得嫣红,在屋内昏暗的光线下,冶艳无双。
“阿冉,你的剑法退步了,以前我的迷魂术根本没机会施展。”
我微微一笑,不可置否。
他牵起我的手,踏出门外,在院中凉亭里坐定,无限珍爱的将我从头瞧到脚,又从脚瞧到头。
“阿冉,快和兄长说说这一年发生的事。你落水是怎么活下来的?”他掩不住眼里的笑意,声音还有微微的颤抖,“太好了阿冉,你活着真的是太好了!”
“说来话长,反正大难不死。”
还未等他继续追问,我先发制人:“方才我回来的时候,看到城里还有追捕我的告示,难道我刺杀刑部尚书之事还未平息?”
“正因为你失踪了,所以这件案子变成了悬案。本来我想找个替死鬼的,但殿下说,你若从此不现于世,案子悬着就悬着吧,没必要找人替罪。”
我咬咬唇,心里狠狠一坠。
我现在回来了,许知春必是饶不了我,太子殿下更是饶不了我……
刺杀刑部尚书陆城时,我与他的护卫交手之际被扯落了面巾,虽然最终杀了陆城和几个护卫,但其中一名护卫很是机警,趁机跳水逃走了,为避免再闹大,我只好弃之不追,但也等于败露了,毕竟,一名杀手被看到了脸……毕竟,有人从杀手的剑下逃走了……
“我刺杀露迹一事,是否带来了很大麻烦?”
他蹙起了眉,“虽然刺杀一事没有牵连出太子,但兹事体大,当时朝野上下人人自危,不过,如今已经算得过去了。”
我点点头。
“都怪兄长,当年就不该把你送入永夜阁……”
我略一思忖,还是决定对兄长瞒去中毒之事,“兄长,元姐姐现下在何处?”
“被许知春派往西北执行任务了。”他冷哼一声,神色阴郁,“元允禾看护你不力,我本拟杀了她,要不是她百般求饶,说一定会全力寻你,三年之内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那她,就滚下去伺候你。”
“我也是不小心掉入江中的,这怪不得元姐姐。”
“本来就只是让你暂避风头在那江边的小屋里呆段日子,可她却没尽到看护之责,实在罪该万死!要不是念着你从小精通水性,还有可能存活于世,我真想,一剑刺死这个蠢货!”他捏紧双手,骨节发白。
“兄长可曾听过万石散之毒?”我打断他的话。
他思索一阵,摇了摇头,“未听过。怎么了?”
我笑了笑,“没事,我就随口问问。”
他抬眼看了看日头,“等会礼部的人要来府上,阿冉,我先走了,我去唤人将你这里收拾一番。”
我笑了笑,“兄长快去忙吧。”
他疼惜地摸摸我的头,然后一步三回首的走了。
我盯着他的背影愣神良久。
高热不退的时候,我模糊梦到,当年村子被屠之时,有裴月起的身影在其中。
也许,我不记得小时候的事,是有人刻意不让我记得。
念及此,我的心口一阵恶寒。
当年之事,是时候查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