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迷雾漫天。
有模糊的一个人影,声音如鬼魅。
“杀了他。”
“杀了她。”
“是。”
一剑封喉,血从脖颈里流出来,蜿蜒如蛇。
“阿冉,你做的很好。”
“兄长,我的剑法又精进了,你不要练那邪术了,我可以帮你清除所有障碍,阿冉做的到。”
“阿冉会永远听兄长的话吗?会永远相信兄长吗?”
“会。”
迷雾更浓了。
眼前模糊的人影逐渐扭曲。
我跌跌撞撞的追着那个人影,但总也看不清他,触不到他。
无边黑暗。
我心下生出无力的慌恐,“兄长,你在哪里?阿冉看不到你!”
人影忽然回头,脸上空荡荡的没有五官,恐怖如斯,忽然,那影子挣扎起来,尖叫着:“痛!阿冉,我好痛!”
大片的鲜血流了出来,影子忽然不再挣扎,“阿冉,我要死了......”
“不要!”
我尖叫起来。
“星落,星落!”旁边的人焦急地唤着我的名字,晃我的肩膀。
我从噩梦中醒转,满头大汗,心中仍如擂鼓,狂跳不停。
那些记忆……
那些布满鲜血和杀戮的记忆……
仿佛一个小心隐藏的秘密被一下揭开,赤裸裸的暴露在阳光之下。
往事排山倒海席卷而来,我怔怔趴在床沿上,任凭林云初晃我、唤我,我都充耳不闻。
原来,我不是什么失足落水。
原来,我不是什么突患恶疾。
可笑的是,我竟活了下来。
可怜的是,我竟记了起来……
几乎一整年来,我在天药谷里解毒养伤,和竹沥每天变着法的找吃食、捉蟋蟀。这样单纯快乐的日子,终究,不是属于我的。
属于我的,只有那无边的黑暗,和无尽的杀戮,而已。
我缓缓从地上站起,将胸腔里那颗惊惧震荡的心按下,从身后的书架上拿起我的剑,那是林云初送我的,一把无比锋利的好剑。
“星落,你去哪儿?”
“回家。”我转身看向他,一字一句道:“我全都想起来了。”
床上的人即便是在伤中,依旧白衣胜雪,皎然如月。面具下一双温柔的眼睛,此刻盛满了落寞。
“我早知会有这一天……”他的眸色带上一丝痛楚,“可不可以告诉我,为什么?”
屋外是星夜,有风吹过,带着冬日的寒意。
我摇摇头,拂开他拽住我裙裾的手,大步向前,目不斜视。
“春胥桥上,你曾对我说,心悦于我;嘉木山上,我们曾指月起誓,永不分离。难道,现在都不作数了?”他声音暗哑。
夜风吹起我的衣裙,猎猎作响。
誓言?呵呵,这种东西,从来都不是拿来当真的。
“星落,我要你亲口对我说,过去种种,你全都不在意了。”他顿了一顿,声音带上了一丝苦涩,“我,你也要弃了。”
我咬咬牙,握紧手中的长剑,回望他。
“过去,不作数了。
你,我也不要了。”
他抬手揪住床幔,浑身似被抽去了力气,唇色发白,良久,才垂下眼睫轻声道:“能不能,再唤我一声,师父。”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珍重,师父。”
我扭头踏入月色中。
雾气在眼中氤氲,往事一幕幕闪过脑海。
少年白衣如雪,墨发朱唇,声音清冽:“你中了毒,而且很深。但你很幸运,遇到了我,天底下,怕是没有我解不了的毒。”
“我看你就叫江落算了。你不是掉水里了吗?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看这个名字挺适合你的。”
“你不识字?那我教你吧,往后,我就是你的师父了。”
“没学会明辨是非善恶,不能舞刀弄枪。只有在任何时刻都能够守住本心的人,才能佩以利刃。”
“星落,这把剑,送你。”
大雪封山,采药的两人双双跌落陷阱。他垫在了我的身下,一双腿伤的不成样子。
“星落,你踩着我上去,我没事的。你会轻功,一定可以出去的。”
“星落,快走,不要管我,我的血腥味会引来猛兽的!”
大雪纷飞,寒意如铁,我终究是用枯藤将他一点一点地拉了上来。
那天的月色很美,我背着他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雪上。
雪花落满头,也算共白首。
后来,我发起了高热,每天都做各种稀奇古怪的梦。
直到今天,我来看他时,趴在床沿上睡着了,这一梦醒,一切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