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三年的颠沛流离换来了什么?”周诗雨晃动着酒杯放回原处,又叫了杯果汁推给沈梦瑶,“别告诉我你一无所获。我知道你去了很多地方。”
“所以,即使我们相隔十万八千里,你也在关注我?”沈梦瑶一挑眉,抿了一口果汁,浑身上下散发着攻击性的气息,脖子上的怀表以前只是装饰,此刻却使她看上去危险许多,看得周诗雨直皱眉,“果汁不错。”
周诗雨幽幽盯着她看了会,“变化挺大。”
“你倒是一点没变,”沈梦瑶不在意地摆摆手,“拜托,周周,都三年了……王奕都长得比我还高了,你还真是固执,”她打量周诗雨一圈,继续说,“和胆小。”
周诗雨察觉丝不对劲,攥紧手中的玻璃杯,“这么说,你要去找袁一琦?”
“当然,”沈梦瑶看着她的动作轻笑几下,“有些事情不能这样不明不白的发生了,结束了,有些疙瘩不解开就永远留在心底,不是堵死我就是堵死她……我听王奕说,你们来高林定居,是袁一琦要求的?”
“我们旅行得够久了,玩也玩累了,原计划是从高林坐车回思源湾了……但是,我们来这儿的第一个晚上,她就看上了这儿的地界买了房子,我们没走成……”
“是我带袁一琦离开高林的。”
周诗雨呼吸一滞,心跳的声音越来越明显,像是快要跳出嗓子眼,她问,“所以,袁一琦回来这里是为了……?”
“不一定,”沈梦瑶揉着有些酸痛的眼睛,低下头,“说不定是为了躲我呢……毕竟,我最不可能出现的地方就是这里了……”
“我帮你。”周诗雨叹了口气。
“你说什么?”沈梦瑶瞪大了眼睛,“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这个周末,市中心有一个画展,袁一琦在那儿,”周诗雨抬头看看天,下了逐客令,“差不多了,我也该回去了……不过我很好奇,最后讲讲你这几年出游的收获吧。”
“我了收集十八个不同地区的鲜花,将它们做成了香水。”
周诗雨沿着所剩无几的人行道兜兜转转朝家的方向走去,或许走到家时会浑身酸软脚疼痛难忍,可她此刻太需要独处与安静。作为家中最年长的姐姐和原住户,十五六岁时就在为了养活一家人而努力,她想起初遇沈梦瑶那年狼狈至极的两个小屁孩,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们是从高林出来的。
她想,她应该早点儿劝袁一琦离开的。
虽然沈梦瑶说的话不无过错,解铃还须系铃人,但袁一琦说自己这些年搞艺术搞的快要精神失常了,周诗雨觉得这个源头跟艺术无关,而是袁一琦无论如何也不想提起的人――沈梦瑶。
既然是段孽缘,就不该再续前缘。
三年前那个宁静的下午王奕刚放假,她拉着袁一琦陪她在家中睡懒觉,二人表白的事情才过去将将一星期,周诗雨每天起的比天早脚底抹油跑的冒烟,整日躲在脏兮兮的修理厂里,她根本不知道该以何种姿态去面对袁一琦和王奕。
修理厂大门外,沈梦瑶总是在等,等周诗雨出来,等周诗雨回家。直到那一天沈梦瑶十分反常地拎着两瓶白酒冲进修理厂,霸气地将酒摔在桌子上,“陪我喝酒。”
“怎么了?”周诗雨被吓的一趔趄。
沈梦瑶突然垂头丧气坐在地上,一点儿形象不要了,眼眶红红的,“王奕喜欢袁一琦,亲口承认的。”
周诗雨去拽她,蹭了一衣袖的灰,“地上凉,你先起来。”
“你躲着王奕是不是因为早就知道了?”沈梦瑶哭得一点呜咽都没有,只是声音比平日里颤抖许多,“我们喜欢有什么用,总不能和妹妹抢吧……”
说着沈梦瑶就拧开酒瓶盖,朝嘴里倒酒,被呛得眼泪直冒。周诗雨连忙将酒瓶抢下来,“你喝不了这么高度数的!伤胃!”
“就一次,周周,”沈梦瑶双手都使不起力气,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周诗雨,双手覆盖在她的手掌上,“就这么一次好不好……”
“好……”周诗雨移开眼,将白酒放在了沈梦瑶手边,“没有下次了。”
周诗雨陪着她一边喝一边彻夜长谈,她们坐在修理厂外的空地上烧火,买来肉丢进去烧结果两个人都不会烧烤硬是把肉烧成了焦炭。她记不清那晚和沈梦瑶到底天马行空聊了些什么,只记得夜空或是梦中那满天繁星,和悬了许久终于放下的心。
下半夜周诗雨才醒来,她躺在修理厂的沙发上身上披着沈梦瑶的衣服。她照例回家过夜,缓慢拖着因为睡觉姿势怪异而僵硬酸痛的身体朝家的方向走。铁门大开,寒冷的风从屋里涌出来将她激了一身寒颤,从进门开始就是一地透明酒瓶渣子,红色被稀释成颜料,越看越触目惊心。
“王奕?”周诗雨一边轻声叫着一边攥紧了拳头,“瑶瑶?袁一琦?”
“雨姐……”王奕的声音从袁一琦的衣柜里传来,气若游丝,“这边。”
她快步绕过地上凌乱衣物和被单走进靠窗的房间,打开衣柜看见里面的景象几乎喘不过气,王奕抓住她的衣袖,像是抓住救命稻草,“雨姐,你终于回来了……”
“怎么会这样……”周诗雨不可置信地后退,差点儿被地上的东西绊倒狠狠摔下去,“为什么,为什么?”
柜子里的女孩未着寸缕,以一种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姿势蜷缩在王奕的怀里,她的身边堆满了王奕随手扯上来的被单和衣服,将她严严实实包裹,她的脖子上是狰狞的红色束缚痕,脖子上竟是让人作呕的淤青,少量血迹沾染在包裹她的那条被单上,已经渗出。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周诗雨一边哭一边将袁一琦抱起来,要带她去医院。
王奕沉默着替她们收拾东西,关上家里的最后一盏灯,才说,“是沈梦瑶。”
“周诗雨,”袁一琦有气无力地攥着周诗雨的衣角,“你带我走好不好……”
“好。”
那一刻,周诗雨突然忘了满天繁星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