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沉鱼见他为了护着自己,惹怒了司徒闻溪,心中不免担忧:“师兄,这件事和你无关,你让开,我自己可以搞定的!”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将其他人扯进来,便低声劝他。
可陆承礼摇了摇头,示意自己的坚定:“我不能走,她伤了知韫师姐不够还想伤你,绝对不可以!再说了,她耍奸计取胜,本就破坏了长阳门规。”他尖利且寒锐的眼神看着眼前的凶女,嗤之以鼻道,“所以,我不怕得罪她!”
眼见司徒闻溪已然将剑刃放在了他的肩上,陆承礼却寸步不让,仿佛笃定了对方不会对自己动手。
叶沉鱼终究不愿将他置于危险中,只能紧张兮兮地握紧了拳头,随时准备对司徒闻溪展开袭击。
然而,就在双方僵持不下,剑拔弩张之际,一道怒喝声响彻整个比试场地:“双人比试什么时候成了打群架?你们都各自退下!”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身素净却又华而不奢的青衣女子,从主席台缓步而来。她年纪约莫三十五六岁,虽已过中年,但保养极佳,皮肤雪白细腻;乌黑的长发盘成精致的流云髻,发间斜插着一支碧玉簪,显得雍容典雅、高贵典型。
她的脚下踩着一双云锦绣纹鞋,走路姿态优美、仪态端庄。
待她站定在台上后,叶沉鱼等弟子纷纷跪下,至此,司徒闻溪也不得不收回自己的剑刃,皆恭敬道:“拜见仙尊。”
“拜见师娘。”
来者是长阳派的仙尊姚锦棠,亦是叶沉鱼师父黎禹正的妻子。
微笑着扫视了他们一圈,姚锦棠语调柔婉地问道:“我听弟子来道,说是有人用不正当的手段进行比试,是吗?”
叶沉鱼和陆承礼相互对视一眼,然后由陆承礼躬身作揖回复道:“启禀师娘,是的。”
姚锦棠看了看叶沉鱼,又扫视了一遍场上的弟子,最后视线落到了司徒闻溪身上,慢悠悠地问道:“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司徒闻溪想继续装作不知情的样子,于是换了一副委屈的口气说话:“仙尊有所不知,弟子与知韫师妹在台上比试。最后,我取胜了。可谁知,沉鱼师妹竟说我用毒使知韫师妹输掉了比试……仙尊,弟子并没有做过,请您千万要明鉴啊!”
她说得悲痛欲绝,好像她才是被冤枉的那一个。
就知道她会做出这般无辜的模样,于是叶沉鱼将那枚银针呈于姚锦棠面前,毫不客气地戳穿:“师娘,这是从知韫师姐身上取出的银针。而且当时,在师姐倒下之前,只有闻溪师姐是最接近知韫师姐的人了。当然,在场的人都看见了。”
听完二人的叙述,姚锦棠表情严肃而凝重地看向司徒闻溪,问:“闻溪,此事是否属实?”
“仙尊,就算我与知韫离得近,也并不能就此断意,是我下的毒吧?这要是她方才在擂台边休整的时候,被其他弟子下毒暗算呢?”司徒闻溪依旧强词夺理道,“更何况,我与知韫毫无仇怨过节,我岂会下毒害她?”
听完她的辩解,叶沉鱼皱眉道:“闻溪师姐,你这么说就太过分了吧!你的意思,是我在冤枉你咯?”
这回,司徒闻溪带着一点哭腔道:“师妹,我知道你和知韫平时的关系要好。但是,你总不能因为这样就污蔑我的清白吧?长阳门规,比试的败者,是离开长阳派。我知道,你一定是接受不了知韫离开,故而说出这种栽赃我的话。”
陆承礼早就不满她这副装白莲花的姿态,冷嘲道:“可是师姐,就算你没有下毒,但是你不照样下狠手了吗?而且,如果你真的不是下毒的凶手的话,为何小鱼儿说你时,你又急得想要打她呢?”
“比试期间下狠手,这个我承认。可是下狠手的不仅仅只有我一人吧?再说叶师妹,她目无门规,栽赃同门,不该处置吗?”司徒闻溪一脸愤慨地指责道,言辞犀利,丝毫不惧。
听到她这番颠倒黑白的话,叶沉鱼差点气笑了,她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住胸腔里翻涌的怒火,只因为想到了一个让她亲口承认自己罪责的办法。
心里暗想:就让所有人看看你是无辜的,还是我是冤枉你的。
她暗念口诀,将隐于手中的符纸悄悄一挥,附在了司徒闻溪的身上。然后问道:“师姐,知韫师姐到底是怎么输的啊?”
而有了灵符的操控下,司徒闻溪也说出了事情的真相:“这还用问?当然是因为中了毒啊!”
“被谁下毒?”
“我。”
全场人哗然。
她迅速反应过来,又反驳道:“不!不是我!我没有!”
司徒闻溪压根儿料想不到,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叶沉鱼则趁热打铁,继续问道:“为什么?”
这时,司徒闻溪的情绪也突然变得奔溃,大喊:“当然是因为我不想成为离开长阳的那一个!”她手指向晕倒的周知韫,竟又是一遍哭诉,“我知道自己的实力在她之上,可是看见她用了你的剑后,我慌了!就像你说的,你的剑是上阶灵器,持有者也会得到灵力的加持,从而获得更多的力量。我不想输!不想输!我不想输啊!”
“知韫师姐当时已经受了伤,即使用了上阶灵器,但以你的实力不照样可以和知韫师姐打个平手吗?为什么一定要下毒?”叶沉鱼反驳道。
司徒闻溪哽咽起来,似乎在竭尽全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好半天才挤出几句话:“我……我怕……我还是怕自己没有取胜的把握!若我输给了她,离开的会是我……我不想离开,不想离开这个我待了整整二十年的地方!也不想让我爹对我失望,所以我就下毒让她赢不了比赛。我知道这件事做得很卑鄙,可我别无选择。我宁可死了,也不要离开长阳。”说完这些话,她便扑通一声跪在姚锦棠面前,哭诉哀求,“仙尊,闻溪只求您不要赶我走,不管我做错了什么,您都可以惩罚我!但千万不要赶我走,我不想离开长阳……”
“说这个没用!解药呢?交出来!”
“这毒只会让知韫师妹暂时无法运力而已,所以……所以不会伤其性命的。”司徒闻溪擦掉眼泪,叙述了所有实话。
得知一切真相的姚锦棠面露难色,她轻叹一声:“闻溪,此事只能按照门规决定。”面对着所有弟子,大声宣判,“司徒闻溪谋害同门,触犯了我长阳的门规。本应废除修为逐出门派,但念及她是初犯,就暂留她三月。三个月后,你仍需离开长阳派。你可服?”
听到这样的结果,很多人自然不服。
尤其是叶沉鱼,她冷讽道:“输了的弟子就得离开长阳,而作恶的人却还可以继续待三个月。她一个人对这样的决定是服了,可是师娘,你觉得其他人一样会对这样的决定表示服气吗?”
“是啊,师娘。这样做真的服人心吗?”陆承礼也极其不悦。
而哭得梨花带雨的司徒闻溪连忙磕头谢恩:“闻溪多谢仙尊。”
接着,姚锦棠抬袖示意旁边的执法弟子扶她下场,转而看向叶沉鱼,温言细语劝道:“沉鱼,闻溪做了这种事,我知道不该以这种方式处置。可因为她不仅仅是长阳的弟子也是司徒牧霄的女儿。这次的事情,就这么过去吧。至于知韫的去留问题,你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听了这番话,叶沉鱼心里顿感失望至极。她原以为姚锦棠这么护短的人,必定站在她这一边。但她没料到,她居然会偏帮司徒闻溪。她都要怀疑,姚锦棠是不是和司徒闻溪一伙的?其实,她说的也对,毕竟司徒闻溪的身份不止是长阳弟子那么简单。
“既然师娘都这么说了,弟子也无异议。”她垂眸,眼中闪过一抹幽光,随后淡淡道,“那么弟子就先告退了。”
“嗯。”
“弟子告退。”陆陆承礼和姜霜雲二人异口同声道,随后,也纷纷退下比试台。
看着一路飞快走在前面的叶沉鱼,陆承礼心知她很生气,于是便也加快步伐,一遍又一遍地唤她:“小鱼儿,小鱼儿!”眼见小师妹没有停下或放慢脚步的意思,于是他整个人跑了起来,终于跟至她身边,“你等等师兄嘛!你是兔子吗?溜那么快!”
她停下来,愣了一会才说:“师兄,我回去了。”
“接下来的比试,你不看了吗?”陆承礼追问,“我、霜雲师姐还有二师兄,等会就轮到我们三人接连上场了,你也不看了吗?”
“我只是不放心知韫师姐,所以想着先去看看她醒了没有。”叶沉鱼微微蹙眉,显然很担忧。
“你也别太担心了,知韫师姐只是暂时无法运力而已,并无性命之忧。”不想让小师妹太过担心别人,从而产生不好的情绪影响到她自己,“你就放平心态,好好看我们如何取得比试的胜利就好了。”
听他一度提起司徒闻溪,叶沉鱼不禁抿唇,眼中掠过一丝厌憎和仇恨的神色。
待重新回到观看席位上,姜霜雲不断回想起刚才的事情还有许多的疑虑,于是便问道:“师妹,你是如何得知司徒闻溪对知韫下了毒的?还有,司徒闻溪起初不是一口咬断不是她下的毒吗?为什么又突然自己承认了呢?”
叶沉鱼早料到会有人会问自己从而得知的原因,她也早就想到了应付的说辞:“因为我观察细微啊!我看见闻溪师姐和另外一个人在附耳交谈什么,想着是不是在策划什么阴谋。再加上后来第二次比试,知韫师姐才仅仅和她对上几招而已,整个人的状态竟变得不好了。于是我就猜测闻溪师姐兴许是做了什么手脚。果然,知韫师姐晕倒后,分明就是有中毒的迹象嘛……”
听了这话,陆承礼点头称赞道:“不愧是小鱼儿啊,这样的细节,寻常人根本不敢想,也不容易注意的到。”
“那你还没有告诉我,她又怎么改口承认下毒了呢?”
叶沉鱼抬手示意两人靠近自己,她压低声音:“至于闻溪师姐为何起初一直矢口否认到最后又改口承认是她下毒,那是因为……因为我用了真话符的原因。”
“真话符?”
“小鱼儿你……”
“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嘛!我将真话符悄悄贴在司徒闻溪身上,让她亲自承认自己犯下的错误。这样一来,她就算还想抵赖也没什么用。只是我对于她在三个月后才被逐出长阳的惩治结果,不服气。”叶沉鱼皱眉,满脸都写着对司徒闻溪的不甘心,“她明明可以和知韫师姐打个平手,两个人就都可以不用离开长阳。可她偏偏选择耍这种卑鄙手段,就凭她是司徒仙尊的女儿,师娘竟也还容许她留在长阳待三个月。”
姜霜雲叹了一口气:“与其说,师娘是因为闻溪是司徒仙尊女儿的原因,才没有立马将她逐出师门。倒不如说,师娘是因为念在司徒仙尊对她有救命之恩的缘故。她若是现在就把闻溪驱逐出长阳,日后传扬出去恐怕会惹人非议。”
“到时候,师娘只会落个忘恩负义,不顾恩情的名声。可若是等三个月后,司徒闻溪被逐出长阳,那些流言蜚语也不攻自破了。毕竟这件事是闻溪做错在先。即使司徒仙尊再怎么想对她女儿留情,但并不代表他老糊涂了,孰是孰非,他总是能看清楚的。”陆承礼分析得透彻。
叶沉鱼听罢一怔,觉得也确实如此,点了点头道:“你们二人说的确实很有道理。”
即使自己对司徒闻溪的行为再怎么厌恶,却也只能将这种愤怒隐藏在心底深处。毕竟,她不能因此毁掉大家维持已久的同门情谊。更何况,就算是真的讨厌一个人,也没必要做得那么绝情。
闹剧结束后,新一轮的比试开始了。
这次上场的则是众弟子期待已久的褚玄鄞。
作为长阳世尊凌远山的首徒,褚玄鄞天赋卓绝、修炼刻苦,且品行端正。虽然他的年纪尚轻,但修为高深,实战经验丰富,而且他天资卓越,在长阳派众弟子当中属于佼佼者,可谓是备受关注。他是数百弟子当中拔尖的存在,因此,当他一上场,就吸引了所有人的关注。
褚玄鄞是每次比试的热门,自然少不了人对他进行各种夸奖。
“哇!褚师兄上场了!”
“他是我们长阳第一美男啊!不知道哪个小姑娘有幸能嫁给他……”
“啊啊啊啊啊啊!褚师兄看过来了!”
“什么嘛?他明明看的是我!”
叶沉鱼坐在观众席上看着比武台上的褚玄鄞,同样目露欣赏之色。她不知褚玄鄞的修为究竟如何的好,至少他在这些弟子当中是最优秀的。而他的优秀,恰巧和谢无舟相似。
“沉鱼,你觉得褚师兄怎么样?"姜霜雲凑了过来,笑吟吟地问。
“师姐指哪方面呢?”
“全方面咯!”
叶沉鱼摸着下巴,一副认真思索起来:“我觉得褚师兄就像那些弟子所言般厉害。”
“是啊,他确实很厉害。”姜霜雲感慨,“他可是师尊凌远山的首席大徒弟啊!”
然而叶沉鱼不以为然,挑眉驳辩道:“可是咱们长阳又不是只有褚师兄一个这样出类拔萃的人物而已。”
不用猜都知道,她所说的那个人是谢无舟。
在她心里,谢无舟永远都是长阳第一。
而她之所以这么肯定,除了谢无舟的容貌确实令人惊艳之外,也是因为在她眼里,谢无舟和褚玄鄞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
谢无舟性格温柔,一身简洁朴素的白衣,掩盖不住他的气质宛如冰雪消融一般温润,令人不由自主地想接近。
虽然褚玄鄞她并没有深入了解过,但褚玄鄞给她的整体印象则是英俊冷酷、霸气十足的剑客。虽然看上去也是翩翩公子模样,但周身总是笼罩着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仿佛随时都会化身成万载寒冰。而这,也就是褚玄鄞与谢无舟区别最明显的地方了。
这时,在一旁听到她这样说的弟子都愣住了,问:“难道小师妹你对褚师兄这样优秀的人不满意吗?”
他们就像狼盯着兔子一样。
当然,叶沉鱼也不怕得罪谁,便正经地说道:“也不是不满意,而是我觉得他和我二师兄差太远了。”她毫不掩饰,将自己由衷之言说出口,“再者就是,我与二师兄相处时间可比褚师兄要多,互相了解的也更多。自然就觉得我二师兄一样是了不起的人啊!”
其他人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叶沉鱼再看向站在比武台上的褚玄鄞,暗暗摇头,这两个人虽然都是长阳派年轻弟子当中的翘楚,却终究是不同的。
她收回视线,继续专心看台上的比试。
而此时的台上,褚玄鄞正站在那里静静看着迎面走上擂台的人。
他神色漠然,双眸微阖,像是在思索着计策如何应付对手一般。他就站在那里,半晌没有动弹,就连手里握着的剑,也纹丝不动。
叶沉鱼忍不住蹙眉,低声道:“二师兄……”
这句话刚开了个头,便见谢无舟缓缓睁开眼睛,他的嘴角微勾,眼眸含笑:“师妹不必担忧,今日的比试,你能来看,便够了。”
此言,令她心悸且浑身发热,随后也扬起了一丝微笑,点头回应:“师兄加油!”
看着两人眉来眼去,像一对热恋中的仙侣一样,褚玄鄞心中竟生出一丝嫉妒的火苗,不过这火苗也只是稍纵即逝,转瞬即逝,很快,他的眼中又恢复了一片冰冷。
这一战的胜负早在他心里,从他踏入擂台那一步开始,胜利的就只能是他。
“褚师弟,开始吧。”
他垂眸望着掌心的剑,眼眸闪过一丝锐芒,手腕轻抖,便见一道银光划破虚空,刺耳的破风声响起,眨眼之间便飞射到对面的谢无舟身前。
而谢无舟也早有准备,迅速往左侧躲闪。
“铮——”
金铁交击声在场上回荡。
谢无舟避开了剑锋的袭击,然而,还未等他稳下脚跟,褚玄鄞突然抬腿横扫,直取他腹部,招式狠辣至极,令人猝不及防。
谢无舟立即伸手挡了下来,然后借助反震之力朝后退开几丈距离,才堪堪停下。
“我竟不知褚师弟出手如此厉害。”
两人隔空对峙,褚玄鄞脸上的表情冷峻淡漠,完全看不出喜怒哀乐:“这应该是我和无舟师兄第一次交手吧?我也没料到谢师兄竟然有如此本领,果然厉害。”
谢无舟轻描淡写地说道:“师弟谬赞了。”
褚玄鄞嗤笑一声:“师兄如此谦虚,那师弟就先出招了!”
话音落下,他手中长剑嗡鸣一声,陡然化作一道寒芒,刺向谢无舟。
谢无舟眼瞳猛缩,手忙脚乱地举起剑刃抵抗。
两人交手十余合,依旧没有分出高下,而且看起来还隐隐僵持着。
这让台下观战的人都紧张起来,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会打成平手,还是其中一人会输掉。
“二师兄!你要多留意啊!”叶沉鱼紧张地攥着拳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的他。
她虽然对谢无舟信心满满,却仍免不了会替他捏把汗,毕竟这个褚玄鄞实在是有点厉害……
褚玄鄞见状,眼神一凛,提着剑再次冲了上去。
此时他的攻势猛烈如狂暴的潮水一般凶悍,根本不留半点余地。谢无舟见状,脸上露出一抹凝重,他也不再保守,运用自己独特的剑法和身法与褚玄鄞缠斗。
褚玄鄞越打越精神,他的剑术虽精妙绝伦,却被对方牢牢压制住了。
谢无舟的身形缥缈灵活,犹如鬼魅一般,让人琢磨不透他真正的位置和攻击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