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是一个善良的人。
当年，我历经千辛万苦找到了我的亲生父亲，可他又说什么呢？
“哪来的野种？我已经有自己的妻儿了，我不是你父亲。”
那个靠我母亲获得更高身份、地位的人，到头来却是倒打一耙，同第三者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他将我丢到街上。我向他讨要一口吃食，他却吝惜不肯给我。
好在，他勉为其难告诉了我母亲的家。
是的，外祖父收留了我。
依稀记得那天，他用他宽大的手掌抚摸了我的脸颊，带我走进金碧辉煌的屋子，指着家里的人对我说：“从今天开始，这就是你的家了。”
“我们都是你的家人。”
自此，我有了家。
顾楚昀轻叩了一下紧闭的木门。里面传来一道年迈而有力的声音：“进来吧。”
外祖父穿着玄色的外袍，上有金龙图腾，金丝缠绕。他正整理着桌上的资料，见顾楚昀进来，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示意他坐下。
“倒也不必这么拘谨，像萱彤那丫头一样，随意一点。”他身上总是带着一种上位者的威压。
顾楚昀没有立刻回应。先是抿了抿唇，才僵硬地点点头，却见外祖父皱起了眉头：“这样畏畏缩缩，可不是我想要的样子。我不希望你的经历会成就软弱的你。成为什么样的人，做什么样的事，你应该想清楚。”
是的，这就是我的外公。
他总会一而再再而三提起我的经历，一遍一遍刺激我。
他当然知道这是我的伤口，可他却选择视而不见。
因为他不希望我成为软弱妥协的人，就像我看起来的那样。
顾楚昀依旧点点头，再开口时，气势大相径庭。
“那么我想，我一直很清楚。”
他无疑是个很擅长笑的人。
他的长相继承了他母亲杨清涟的单纯无辜。大多时候，他的两眼一弯，配上一排皓齿，看着倒是人畜无害。没人知道这笑容下面，又藏了多少心思。
又有的时候，他收了咧着的嘴，只是微眯着眼笑。
“别骗了自己。”外祖父说着，递过来一份资料，“先看看这些。”
顾楚昀翻了几页，是有关高考和大学专业的相关资料，还有外公对各行各业的分析。不得不说，外公的眼光还是独特而又犀利，很有远见。
“这个你回去可以自己看”他顿了顿，推来另一份资料，“这个才是重点。”
顾楚昀只扫了一眼就知道是关于什么的了。
“顾怀温啊，不过我最近没怎么关注他的动态。但顾熙玥那边……”说着，他抬头望向外祖父，“想来，外公也听说了那件事了？”
“受害者家属将这件事闹大了，顾熙玥以前的事也被一并爆了出来，她这次真的踢到了一块硬骨头。”
“顾家名声受损。”顾楚昀接住了他的话，“所以需要我。”
外祖父赞许地点点头。
顾楚昀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我知道了。”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不过，我希望在接下来的一年里，还是不要让这些事影响到我为好。”
“那是自然。这次期末考有把握吗？”
“不知道排名还能不能进步，上一名比我厉害好多。”
“能保持也可以，不过我希望你还是将目标再举高一点。”
明明就是要求嘛……
“明白。”
……
今夜，江边的风格外大。
离开外祖父家便是九点，而现在接近十点。
迎面走过来一个女孩子。她双手插在衣兜里，戴着耳机，脚踩一双靴子，慢慢地走。
忽的，她抬起头来，不经意间扫了顾楚昀一眼，又迅速挪开视线。
树影森森，车流绵绵，波涛阵阵，明月皎皎，今夜亦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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