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舞梵警惕地望着不远处静坐在黑棺旁的黑衣人，抿唇不语。黑衣人没动作，她也不敢动，索性开始打量起这个诡异的地方。
这个地方很是空旷，四面环墙呈封闭式，两面狭长，地面轻微倾斜，像···一副棺材！
装饰简陋，墙体破败，可以称得上寒碜。
地上散落着一层黑漆漆形似藤蔓的枝条，光线昏暗，唯一的光线来源是墙壁两旁的几盏烛灯，灯火摇曳，散发出渗人的青色幽光，貌似还有股令人作呕的腥味儿。
时不时地吹来几阵阴风，夹杂着声声哀嚎和嘶吼。几缕黑气从地下冒出，向黑棺汇集，哀嚎声更重。
压下心中的不适，硬着头皮继续打量。
看到黑棺，棺中棺，这是个棺椁。白舞梵再打量一番这个地方，够邪乎，是个墓室！这么寒酸诡异的墓室还真没见过，真~符合黑衣人的气质。。
随着黑气愈发浓烈，油灯光芒大盛，墓室空空的墙壁上有东西破墙而出，白舞梵瞪大双眼，生怕错过什么。
婴儿臂膀粗的乌黑发亮的藤蔓从墙中钻出，映得烛火发黑，让白舞梵感到惊悚的是，藤蔓上布满了一张张痛苦狰狞的人脸！
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美丑各异，但他们都张着嘴，发出痛苦哀嚎！
这是什么鬼东西？白舞梵捂住耳朵，缩在一边，瑟瑟发抖。
半炷香的功夫，墙上便爬满了黑藤，哀嚎声不绝于耳，白舞梵离墙远远的。很快的，黑藤“悉悉索索”爬向了棺椁，像网一样兜住了墓室内部的空间，空旷的墓室即刻显得狭仄逼人。
黑气涌动，张张人脸从黑藤上脱落，浮现在空中，汇集于黑衣人身边。黑衣人双手掐诀，人脸形成的怨流没入棺椁。
哀嚎声渐弱直至消失，随之，黑藤无力掉落。
本来就不咋样的墙经过一番折腾，更惨不忍睹。
很明显，这一切，是在向棺椁或是棺椁中的东西提供养分。
“害怕了？”粗暗沙哑的声音响起，黑袍起身。
“这是什么？”
看到白舞梵紧皱的眉头，黑衣人嗤笑：“你在同情这些东西？你能醒来，全靠它们。你，又有什么资格同情呢？”
“我···”白舞梵哆哆嗦嗦说不出话，决定换个话题：“过了多长时间了？我为什么会在这？这是哪？苏禾呢？我师尊呢？”
“死丫头，问题真多。 ”黑衣人不耐烦，但还是老实回答：“不多，才一百年。”
黑衣人避开第二第三个问题，脸上的表情变得耐人寻味：“圣尊好着呢。你醒来不关心一下妖皇？你在这儿这么长时间，那妖皇攻入了天界，妖族死伤无数，天界和妖族的梁子结的更大了。妖皇重伤，妖族不安分开始争抢妖皇之位，大乱。至于天神，道心毁了，在梵净山沉睡，至今未醒。”
看着白舞梵不可置信的表情，黑袍语气变得阴恻恻，低声道：“和你有关系的，没一个落得好下场！就像当初一样。”
“当初？什么当初？你一定是在骗我！灵澈和师尊才不会有事。”
欣赏着白舞梵痛苦狰狞的表情，黑衣人冷笑：“果然和以前一样蠢。百年了，你忘了你干了什么？放出了圣尊，引起六界生灵涂炭，世人哀声怨道，枉死城人满为患。”
白舞梵如遭雷击，厌恶，憎恨，恐惧的眼神在眼前闪过，连着~枉死之人的哀嚎。
“我什么都没干！”
“对，你确实什么都没干，但是谁信呢，你又替人背负了骂名。”
“又？我不是在渡劫时死了吗？就像你说的，放出苏禾，害死了那么多人，死不足惜。现在，我有感觉，算什么怪物？亡灵吗？这棺椁里，又是什么？”
“我还以为你会蠢得以为你还活着，要不是那场雷劫，我还找不到大人呢。”虽然喊着大人，黑衣人语气却满是嘲讽。
白舞梵收起迷茫的表情，忽略黑衣人嘲讽，激动地问：“什么大人？我的身世吗？告诉我！”
“嘘，先让你看看这棺椁里是什么。”
黑衣人走到棺椁旁，棺盖打开，里面的画面让白舞梵惊住！
“知薇！”
棺椁中躺着一位红衣美人，双眸紧闭，墨发如瀑。一袭逸艳红装，本该衬得知薇人比花娇，但脸上萦绕着浓郁的黑气，使知薇俏丽的脸庞显得死气沉沉。
“你对知薇做了什么？”
“我这么做，可是为大人好。”
黑衣人无视白舞梵铁青的脸色，慢悠悠开口：“大人缺了的一魂一魄，就在这个女人身上。只要大人吞了这个女人的魂魄，便会恢复记忆，知晓自己的身世。”
“我的一魂一魄在知薇身上？”
“还是大人体内的煞气引导我找到的。”
“煞气吗？”白舞梵下意识望向双手，在满是怨气的墓室中，手如柔荑，干干净净。当即反应过来：“我在这个墓室中安然无恙，是煞气的功劳？那它现在哪儿？”
黑衣人沉默不语，半晌嘲讽道：“大人不担心这个女人了？”
“什么事能有我知道真相重要？再者，我现在有能力救我和知薇出去吗？即使出去了，墓室外面会有什么等着我？一百年了，灵澈他们没找到我，肯定是你搞的鬼。况且，那个大人身份不简单吧！我现在人人喊打，担心别人，还不如弄清我的身世。”
“聪明。之前大人缺的一魂一魄已被我用怨念和阴气滋养出来了。但大人迟迟未醒，定是这温养出的魂魄不合大人胃口，于是去了三十三重天抓了这女人。奈何这女人仙体，魂魄不好逼出，便关在这棺椁中，用怨念来减弱魂魄和仙体的联系。”
黑衣人见她“惊得说不出话”，继续道：“大人刚才醒了，我还以为这女人没用了。没想到大人没恢复记忆，这女人算没白抓。只要吞了她，大人一定知道一切真相。”
“不过···”黑衣人意味不明一笑，手指摩挲着下巴，说：“我现在怀疑大人是装的。大人可是智多近妖，即使在那种情况下，还给自己留了条后路呢。”
白舞梵用天方夜谭的表情看着黑衣人，悠悠开口道：“我本来就是妖，你说的话越来越离谱，我~”
抹了一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我~一句也不信。什么大人的身份是你瞎编的吧，我死了，却没去往生，肯定是因为罪恶深重，无法投胎。或许，是你搞的鬼，这只是梦！”
白舞梵“发现了真相”的表情成功取悦了黑衣人，黑衣人拍手大笑：“你魂魄不齐，无法往生。你魂魄齐了，还是一如既往的蠢，怎么可能是她？不管这一切是真是假，你恢复记忆不就知晓了。”
“如果我不是那个大人，会发生什么？魂归地府？”白舞梵看着知薇，又好像在看着生前的自己。
“物尽其用。”黑衣人望着地上枯败的黑藤，兜帽遮住了他的半张脸，看不清神色。“没用的东西，不配苟活于世！”
“我可以拒绝吗？”
“你没资格。这一刻，我等了万年。”黑衣人的嗓音隐隐发颤。
“你对那位大人有执念。”白舞梵语气肯定。
“你若不是她，那一定是她回归的关键。她回来了，你什么都知道了。拖时间也救不了你。”
“居然被发现了。你这么做，苏禾知道吗？”
“怎么，自救不成，拿圣尊来压我？我做这些，不只是为了让她回来，更是为了圣尊！”
黑衣人似是想起了什么痛苦的回忆，面目狰狞，掐住白舞梵的脖子，恶狠狠地说：“她回来了，一定会让圣尊成功涅槃，这六界，这天下，想不乱都难。即使有神族护着天下苍生，也无济于事。”
“咳咳，我、不、会、让、你、得、逞、的！”白舞梵被掐的难受，挣扎道。
黑衣人欣赏着白舞梵痛苦的表情，哈哈大笑：“你，办得到吗？你现在还存在，只是因为你可能是她。要不然，你也会成为养料的一部分。”
白舞梵瞅准时机，一脚朝黑袍踹了过去。
黑衣人及时甩开了她，厉喝：“死丫头，我劝你最好乖乖配合。她既然之前留了后手，就知道会有这一天。那，这便是你的宿命！”
白舞梵坐在地上捂着脖子喘气，嘴上依旧不饶人：“为了苏禾？那个大人也是邪灵？咳咳，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什么宿命全给我滚！我只信事在人为！咳咳。”
黑衣人脸色越来越难看，白舞梵继续激道：“人都死了，回来的还是她吗？别自欺欺人了。尘归尘，土归土，不好吗？你所念的，终将是梦一场！”
黑衣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挑战底线，怒了：“死丫头，你料定我不敢让你魂飞魄散是吗？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我不会杀你，但会杀了这个女人。让她成为大人回归的祭品！”
白舞梵低垂着头，在昏暗的墓室中，脸色晦暗不明。
见她放弃挣扎，黑衣人唤出黑藤，将白舞梵缠得紧紧的，保证她不会再作妖。
会心一笑，笑声说不出的诡异，让人心里发毛。
“等她回来，这个天下，你一定会满意的。”
口中念念有词，催动阵法，墓室内怨气嘶吼弥漫，汇聚成道道丝线，朝知薇奔去。
棺椁内红光大盛，黑衣人激动地面目扭曲，红光映得他面容更加可憎。
成缕的黑丝自行缠绕，消散于无形，知薇体内的黑气跑出，四处逃窜，却被一张无形的网绞杀，溃散地不成样子。
黑衣人笑容止住，不再回头去看白舞梵，声音带着挥之不去的苦涩：“大人是故意的？”
“对，装的。你又有几句真话？我说过，我会亲自取走你的执念，暗冥。”白舞梵负手立在断成几截儿的黑藤之上，气势逼人，居高临下地望向暗冥。
暗冥转过身来，“万年了，大人还记得我的名字，是我的荣幸。”
“欲念让你的面容扭曲不堪，你至今不肯脱下黑袍，这尘世，竟让你如此留恋吗？”
“你们这种强者懂什么？暗羽族被灭，唯我一人苟延残喘于世间。凰族自诩天生双翼，翱翔于三十三重天，受万人景仰。而我暗羽族，同样天生双翼，就因为是卑贱的妖，只能蜗居一隅！最后惨遭灭族！”
“妄自菲薄。想复仇？你现在的状况，即使披着黑袍，也只是强弩之末。”
“强弩之末又如何？邪灵又如何？为了圣尊的大业，这些又算什么？既然因为是妖而不得善终，那我就成为邪灵，所以我追随圣尊，得到无上之力。人人欲除之而后快，但也人人畏惧。”
暗冥表情癫狂，狂笑不止：“再死一次也无妨。这执念，你要就拿去吧。”
“暗冥，你终究是个可怜人，但这不是作恶的理由。我不动手，你也坚持不了多久。”
“那大人后悔之前没有杀掉我？你的规矩，乱了。而今你回来了，这六界，我想只会更乱。”
“尸首呢？”白舞梵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在无尽海，就我抓了这个女人之后。”暗冥指了指知薇。
“劈的外焦里嫩，说是我的，谁信？”
“只要妖皇信就够了，况且飞羽上还有神尊的神识。”
“你将我唤醒，就明白了你的执念只会是妄想，为何还要拼尽全力放手一搏？”
“我别无他法。大人是制定规则的人，我需要一个人来见证我的丰功伟业。不然湮灭之后，还有谁记得我暗冥，记得我暗羽族？大人也是可怜人，每一世都不得好死，而今又有谁还记得大人您呢？”
“我会在乎？笑话！”
“大人还是一如既往的虚伪！和天族之人一个做派。您可曾记得您说过，如果看到了罪恶而不去阻止，那你也是帮凶。又说你出手，会坏了你的规矩，天下必乱。那当初，为何不拯救我的族人？堂堂鬼神大人，惺惺作态给谁看呢？你护这天下，这天下有谁记得你诡妖？”暗冥语气愈发激动，声音却暗了下去。
“好吧，我不装了，之前因缺一魂一魄，蠢惯了，一时没反应过来。为何不救？生人之事，我不插手。你料定我醒之后会让苏禾涅槃，顺带报复我？好算计，没有辜负我的传授之恩。气数将尽，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忘记前尘，乖乖上路吧。”白舞梵弹了弹手指，垂眸，语气颇为惋惜。
“装模做样，虚伪！你说红尘苦难，世人大多求而不得，却仍沉迷，不能放下。能放下吗？忘记过去意味着背叛我的族人。圣尊涅槃，又会是一场浩劫。怨气滋养出的魂魄不错吧？”暗冥靠着棺椁撑着身体，语气仍不见软。
“幼稚，真幼稚。手段够狠，死过一回还不安生！偏执，偷换概念手段一流。不过在此谢过暗羽族少族长了，不是你，我还回不来。”白舞梵拍手大笑，往暗冥心口上插刀子。
“即使没有我，大人有的是办法回归。跟大人比，我差远了。大人不信命，有实力掌握自己的命运，而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族人一个个死去，无能为力！”两人商业互吹，皮笑肉不笑，又暗讽对方一番。
“妖界就要出事了，大人不去救吗？还是说，您真的不插手生人之事。和我耗着，有何意义？我如今，除了执念，对大人已经没有用了。”
暗冥起身，脱下黑袍递给白舞梵，露出一张五官扭曲的脸，“这黑袍有起死回生，重塑肉身的能力。如今用不到了，物归原主。执念大人也拿走吧。”
白舞梵接过黑袍，披在身上，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暗冥，“暗冥，我送你下地狱去陪你的族人，为那些因你而亡的冤魂赎罪去吧！”一团火焰在暗冥身上燃起，暗冥也不挣扎，任由火焰将其吞噬。
“能在这结束我的一生，真好~”暗冥语气悲凉，身体逐渐变得虚幻，最终化为点点黑光。
白舞梵面无表情地看完一切，冷漠道：“装的真像回事，差点把我骗过去。本事没学会几成，忽悠人的功夫倒是学了八成。”
抬手轻点，黑光朝她奔来，没入手心，这不是暗冥的执念！
“偏执，一意孤行。六界安危，岂是我一人能说了算的，又岂是苏禾能决定的？六界众生，谁，都脱不了干系。”
“你和容绝那丫头很像啊！”
白舞梵盯着煞气，招招手，不耐烦道：“你引着暗冥找的知薇，还不回来？”
溃散得不成样的煞气颠颠地跑了过来，落入白的手心。
“想让我再有一双毒手？”白舞梵脸色黑了黑，另一只手抓起煞气甩了甩，煞气变成了一张鬼脸獠牙面具。
诡面，由众生的怨气和罪孽凝结而成。
“老朋友。许久不见，甚是想念。”说着，便将诡面戴在了脸上。
白舞梵走向棺椁，又发现了一个朋友，乐道：“穷桑，你在一直陪着我是吗？”
抬头扫了一眼墓室，“这个地方，我当初建的，用来收集怨气。还挺适合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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