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来,这位里边儿请!”店小二热情地欢迎着每一位客人“嗬,连我都不认识了?老样子,一份特大份儿的馄饨,加半斤卤牛肉,都要特辣的!”少年做了个夸张的表情顺便拍了拍店小二的肩膀“呦呵!!鹿老板!来来来,坐里头来!”“哎呦喂,你可小点儿声吧!”少年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得勒得勒!您里头请!”少年坐下身,从长褂里拿出钱来“老规矩哈,多出来的是赏钱,别去嚷嚷。”说罢,威胁似的瞪了一眼店小二,翘起了二郎腿嘬茶喝。店小二略有尴尬的摸了摸后脑壳“得嘞,特大份馄饨一份,半斤酱牛肉,特辣!”店小二瞄了一眼鹿老板道“鹿老板赏两毛嘞!”店小二这一嗓子,可是使足了劲儿,喊完还朝鹿老板挑了一下眉。“嘿,这家伙……”鹿老板翻了个白眼,继续翘着二郎腿嘬着茶,不停地和周边人寒暄几句。
“哎呦,鹿老板,多久都没出来唱一出儿了?您这都歇牌子多久了,您今儿唱一嗓子,让大家伙儿过过瘾,成不?”一个穿着青灰色并且带走补丁的中年男人端着一碗红油抄手挤到鹿老板身边,话音落下后,不少人也起哄让鹿老板唱一嗓子。“不唱不唱,要听呢,去戏园子里听,买票听!哎,各位行行好,让我赚个茶水钱成不成?”鹿老板笑嘻嘻的说着顺便夹了一大筷子牛肉塞进嘴里。“鹿老板,您这话说的,您的票钱是个什么数儿大家伙也都知道啊,大家伙买得起票,可是没票呐!”穿着青灰色长褂的男人说完便有许多客人也哀怨道“是哇是哇,鹿老板!我每次都只能买到站票!”“哎呦,老哥哥,您还能买到站票,我可是连站票都买不到哇!”“那可不是。”客人们叽叽喳喳的说了起来。“停停停,各位爷,人鹿老板好不容易歇个戏,让他休息休息不是。”店老板连忙出来打圆场散开了鹿老板周身的人,鹿老板瞧着他的动作,心里也是暖的很“多谢了,葛叔(店老板)。”鹿老板嘴里嚼着馄饨,说话含糊不清,“哎呦,跟我客气什么。”葛叔瞧了瞧四周,悄咪咪的往鹿老板手心里塞了一张毛票,眼见鹿老板要推给自己连忙低声道“你啊,左右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挣来的钱要省着花,别老打赏打赏的,晓得了不?”说罢,就急呼呼的跑进厨房工作去,鹿老板看着葛叔肉墩墩的身体一摇一摆进了后厨忙活,攥紧了手中的毛票,票子不多不少,正好两毛。
鹿老板看着手心里的毛票笑而不语,“哎哎哎!鹿老板,您笑的啥呢!不唱戏也行,您跟大家伙儿唠唠,前些日子您戏班子突然多了个小女子,那样貌,可是惊得很呐。”几个人男人朝着他打趣道“您莫不是动了心,想娶娘子啦!”“是呐是呐,鹿老板,听胡同巷子里的那帮老婆子说,那女子可是只有深夜才出现在您的戏班子。”这二位说完,好些客人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鹿老板就这么听着,不知不觉中红了耳朵尖,这些个人可谓是口无遮拦,什么话儿都说,有说的荤的也有说笑的,但总之啊,都在说,有说是鹿老板相好儿的,也有说是鹿老板的金主儿,无一例外,都离不开钱,貌似他鹿老板心中只有钱似的。鹿老板吃卤牛肉道“去去去,别在我这里坏人姑娘家的名声儿,也请各位行行好,让我好好吃个饭,要议论的边儿去,吵死了!”鹿老板甩下筷子擦了擦嘴,一溜烟儿就蹿出了店铺,活像个成了精的猴子,就差长条尾巴了。
吃完馄饨,鹿老板嘴里叼着根糖葫芦,左手拿着个大鸡腿儿,右手拎着包柿子饼儿,这瞧瞧,那看看,活像个没见过世面的野人。“呦,麦芽糖!老板,你这儿怎么卖的?”鹿老板吐着葫芦籽儿问道。“一个铜板儿两根儿,六个铜板儿一罐儿,鹿老板来一罐尝尝不?”“来一罐儿,给你七个铜板儿,绕点儿刚出的给我尝尝。”鹿老板边说边从怀里掏钱。“得嘞,您拿好,我这就给您绕糖。”鹿老板吃着甜滋滋的麦芽糖,慢悠悠地晃回戏班子。
“不行,这事儿要等班主儿回来才成!你们不能私自做主!”还没进门,鹿老板就听到了一个气呼呼的女声响起,他笑嘻嘻的道“怎么了枇杷,谁招惹你了?我就出去遛个弯儿,就有人按耐不住去欺负人姑娘啦!”鹿老板倚靠在门边儿上,似笑非笑的看着院里扎堆儿的人。“班主儿!您可回来了,茵子她拿了两块大洋就说要赎身,吵着闹着要卖身契,要离开戏班子,您快劝劝她!”唤作枇杷的姑娘急得很,“枇杷,你就把你这颗心放进肚子里,她茵子离不开,两块大洋就想赎身,那可不行,他哥把她送进琼泩楼可是拿了八块大洋,签了十五年的卖身契,如今满打满算不过登台唱戏五个年头就想走,那可不行,我可不做亏本的买卖。”唤作茵子的姑娘又哭哭啼啼地道“那您要怎么办?”“这么的吧,我和云妈妈关系好,我送你去她那儿,你待上个十天半月的大洋就凑齐了,怎么样,去吗?”茵子闻言泪流不止,跪下磕头道“班主儿,求您了,茵子求求您别送我过去,您就放茵子走吧,我求求您了。”茵子边磕头边捂着肚子,鹿老板挑了挑眉道“站起来说,你边磕头边捂肚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鹿韫虐待你呢。”茵子闻言哭的更加厉害“班主儿,茵子求求您了,求求您放茵子走吧。”鹿韫坐到板凳上翘着二郎腿“给我个理由,让我听听,你怎么就那么想离开戏班子。”鹿韫边说边让枇杷拿个手捂子给茵子“姑娘家家别犯浑,身子最重要了,拿着手捂子别把自己冻坏了。”
“各位,这里可是琼泩楼?”鹿韫被吓了一跳转身看着大门口的男人道“嚯,吓我一跳呢,是啊,这儿是琼泩楼有事儿?”“在下是林府二少爷的小厮,此次前来是为迎娶茵子姑娘的。”鹿韫皱了皱眉“迎娶?什么迎娶,谁要迎娶她?”小厮愣了愣道“鹿班主,您不知道?”“依您所说,我该知道些什么呢?”小厮面带难色的看着鹿韫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鹿韫拿着手里的麦芽糖指着那人“您说啊,别不吱声儿呐。”“鹿班主儿,这事儿我不好说,您还是问问她自个儿吧。”积雪冷哼一声“呵,怕不是跟哪个野男人鬼混,要下蛋了吧。”鹿韫闻言愣了半晌“雪姐姐,莫要乱说,茵子才16,还是个姑娘家,你别毁了人家清白。”“哼,毁清白?前些日子就看着她和那些富家公子勾勾搭搭,还死不承认,这下好了,人家都上门提亲了!肚子里有种儿的事可不就落实了?”被鹿韫唤作雪姐姐的是他的师姐。鹿韫闻言愣了一下问道“茵子!你告诉我,这是真是假!”茵子吓得浑身发抖,弱弱道“是,是,雪师姐没说错,是真的。”“好啊,好啊,枇杷,把鞭子拿来,我要好好教训这个欺师灭祖,忘恩负义的东西!一个姑娘家,不守妇道,不在乎自己的清白,那我打死也没有罪过!”枇杷闻言吓了一大跳“班主不可,班主不可!这是要出人命的!”“我管她出不出人命,欺师灭祖就该打!往死里打!”说罢就要用鞭子抽过去,“啪”一声,一颗石子打在了鹿韫手上,疼的鹿韫赶忙松手,鞭子掉落,鹿韫的手背也红了一片。鹿韫疼得眼泛泪花,高声嚷道“你是谁,琼泩楼家事容不得外人插手!”“鹿老板,别生气,我是替主家来要人的。”说罢,抬了抬手,两个小伙子出现拉走了茵子,留下一箱子的彩礼。“多有得罪了,鹿老板。”话音落下,便带着自己的人走了。
鹿韫有些茫然“什么东西,也敢从我这里夺人?”鹿韫急匆匆的追了出去,可为时已晚,车子早就开走了。“奶奶的腿,别让小爷知道你是谁!也别让小爷碰着你,不然小爷打断你的腿!奶奶的,这一箱子东西你们分了,真他娘晦气!”鹿韫踢了箱子几脚,气冲冲地回了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