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杨恒回到家的第二天,一大早就爬起来找刘直问话:
“爹,咱家欠这么多钱,真的还能拿钱出来给我上学吗?”
听到这话,刘直愣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开这个口。
虽然老爷子有钱,但毕竟是刘直干的龌龊事,自己也没这个义务帮刘直擦屁股,刘直虽努力,但也不可能半年还完九千块钱的债。
“钱呢,咱家还是有一些的,不过债肯定没还完。”
刘杨恒似乎早已猜到刘直会这么说,并没有多大反应,只是打心底还是疑惑:
“那,咱又哪来这闲钱交学费的?债主那边催得不紧的吗?”
刘直摆摆手:
“债主那边当然催得紧,但无论如何,你的学费我肯定得给你留着,其实不多的,影响不大。”
“对了,你之前电话里说,学校给我免了一些学杂费,到底免了多少?”
刘直吐了口烟,把烟头放下:
“学校给你免去了很多,大概抹掉了八成,其他的伙食费和住宿费都是学校来担,你一学年的学费要一千两百块,两年本来要两千四百块,抹掉八成后两年学费一共四百八十块,不算多了吧。一学期的学杂费一百二,这些钱,家里当然拿得出来。”
听见学费一共只要四百八十块,刘杨恒顿时释然,也难怪他爹这么高兴,光是他身上现有的钱,就够一年的学费了。
“那咱家现在还欠多少钱?”
“大概七千八百多,这半年来,家里大部分钱都拿去还债了。”
刘杨恒属实对这个结果不太满意,撇撇嘴,故意摆出一副犯贱的姿态:
“哟,老头子,不行了啊,半年还两千块,干不动了还是怎么的?”随后两手抱在胸前:
“啧啧,老子欠钱,还要你这个儿子帮着你还钱,你可真要脸啊。”
“诶,臭小子,嘴巴放干净点。”
刘直眉头微皱,谁都能听出来刘杨恒话里啥意思,指着刘杨恒:
“你这家伙,对我意见很大啊。”
刘杨恒撇撇嘴:
“难道不是吗?嗯?搞得我半年上不了学,在外边吃了半年的苦。”
随后,刘杨恒把头凑在跟前,又故意摆一副叛逆的样子:
“你自己瞧瞧,这他妈是一个当爹的人能干出来的事?”
看自己儿子这样,刘直刚想回怼,却又发现无话可说。
看着刘杨恒责怪的眼神,刘直竟低下头,不敢直视刘杨恒。
刘杨恒的话,一个字都没有错啊。
“算了,事情过去,就让它过去罢。”
刘直摆了摆手,看向刘杨恒:
“行了,我承认,这件事是爹错了。但是,既然事情已经发生,那么,再怎么抱怨,也无济于事。”
刘杨恒回过头,也看向刘直。
刘直走上前,拍着刘杨恒的肩膀:
“杨恒,你长大了,要懂得一点,做任何一件事,都不要总是计较过去,要把精力放在当下,向前看,把目光放长远。”
“每个人都会犯错,这是无法避免的,既然犯了错,我们最应该做的,是从中吸取教训,知道了吗?”
刘杨恒闭上眼,深吸几口气,刘直说的,也不无道理。
“行啊,老头子,我就先不跟你计较,你啊,老老实实干活挣钱还债就得了,我把学上好,这两年,咱谁都不打扰谁。”
见刘杨恒终于松口,刘直立马高兴起来,说着从柜子里翻出一个布包,递给刘杨恒:
“呐,这里面有三百块,够你一年的学费了,多出来的六十,给你买书去。”
工厂破产后,刘直做任何事都比以前变得更抠搜了,为了一毛钱钱都要跟人家吵半天,但刘杨恒读书要用的钱,刘直都一点不吝啬。
刘杨恒瞟了一眼那三百块钱,又看向刘直:
算了,我自己也有钱,这钱你拿着还债去吧。”刘杨恒从衣兜里掏出那两百四十块:
“我身上有两百多,够一年的学费了,剩下两百四,明年再拿也不迟。”
刘直看见刘杨恒的举动,很是无奈,但表面上还是装作一副硬气的样子:
“那不行,这些钱本来就是拿来给你交学费的。”
“那就把两百四留着,剩下的还债去嘛。”
刘直又摇摇头:
“那不行,剩下六十块是给你买书用的。”
“不行,太多了,我哪买的了这么多书啊?你啊,还是少花点瞎钱得了。”
刘杨恒一阵推辞,他当然想要这些钱去买书,但碍于家里欠的债,他还是没这么干。
见刘杨恒这样推辞,刘直翻开布包,抽出三十块装进自己的衣兜里,另外三十块递给刘杨恒:
“就拿一半,三十块,杨恒,你听着,你若真想好好孝顺咱俩,就使劲读,只要能考上大学,花多少钱爹都愿意,家里的债不关你的事,知道了吗?”
刘直拍了拍刘杨恒的肩膀,刘杨恒一惊,接过钱布包,把身上的两百四十块装了进去,拿着三十块,转头进屋里收拾书了。
刘直看着刘杨恒,欣慰地笑了笑,转头看向刘英:
“哎呀,咱儿子长大了,知道顾家了!”
刘英撇撇嘴,冷哼一声,看着刘直:
“那可不,咱儿子多优秀!倒是你啊,做事不过脑子,当时你旦凡少投点钱,还不至于出这么多事。”
这句话直接把刘直的嘴给堵得严严实实,看刘英那一脸嫌弄的模样,刘直瞬间感到一阵尴尬。
没多说话,刘直默默扛起锄头,到田里干活去了。
房间里,刘杨恒还在补着高一下学期的知识,说是补,其实基本上就是随便翻翻。
在汉口打工的这段时间里,刘杨恒借林寒和逸小枫的课本,也自学了不少东西,一有时间,刘杨恒就跟着林寒去逸小枫家,或者跟着逸小枫去林寒家一块儿讨论问题。
刘杨恒转着笔,显得有些无聊,瞟向窗外,现在正是中午,刘直在田里挥舞着锄头,干得热火朝天。
看着窗外的景象,刘杨恒明显有些坐不住,他跑出屋子,在院子里也拾了个锄头,跑进田里锄起草来。
长时间没打理,地里荒草又多了不少,刘杨恒一下接一下地挥舞着锄头,将田里的草锄开,两边是已经泛黄的麦穗。
锄地锄累了后,刘杨恒藏在麦子里,从口袋里头掏出一只馒头就啃,八月中,麦子基本都熟了,风拂过麦穗,掀起阵阵麦浪。
刘杨恒还在麦田里吃着馒头哼着歌的时候,殊不知,在田埂上的草垛后面,有个人正静静地盯着他看,不多时,拿起电话:
“浩哥,那小子又回来了……你说他在这会儿回来,该不会是能上学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