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阳历一四二年,东皋城,破,湘衿,灭。
“住手——”
幽深的林子里,鲜少能瞧见烟火,只在外围有些村子,如那护城河一般,环绕着这片竹林。
再往深处些,就是山匪们猖狂的地带,他们的活动范围,大的很!
虽说没有靠近竹林深处——毕竟那地方邪门的要命。但竹林这么大,少说也有几千亩,他们就大概占了三分之二的地域。
此时,已经到了接近林子核心的地方,能听闻人声,倒实在是令人感到讶异。
藤蔓绕住的篱笆,圈出了一个并不大的院子,虽说看起来有些简陋,周围的防御措施倒还做得不错。
院子中央,站着两位老夫妇,一名女子,大概是他们的女儿,还有……一群“左青龙,右白虎”的山匪。
他们抬起头,不怀好意的目光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人:他身形修长,模样也生的极为俊俏,由上及下,身着的衣物尚是被墨蓝的水浸泡过一般,如同瀑布,衬得衣角的花纹极为好看……
别的不说,总结下来,就是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样。
“呦。”领头的那位挑了挑眉,向前走了几步。左手摩挲着下巴,另一手叉着腰,眯起眼睛,看着眼前这名少年。
“小子,我劝你识相点,别他娘的多管闲事,嫌命长是吧……慢着,看你这穿着,应该挺有钱的吧,拿五两银子来,我们就放你一马,否则的话……我觉着这荒郊野岭的……死个人,应该也不算什么吧。”
说着,他周围的那群小弟一下子哄笑开来,身体颤抖着,连带着身上的几处疤痕也跟着颤动。
在一片笑得面红耳赤的人之中,那对老夫妇与女孩的脸,就显得十分苍白。
令人觉着可笑的是,他们在少年的面前恐吓了这么一通,人家的脸色倒是半点没变,眼里倒是多添了几分嘲讽。
这帮山匪抢了不知多少户人家,就算没长脑子,基本眼力见还是有的,这种时候,露出这种眼神,通常意味着一件事——这人他们惹不起。
“小子,你什么意思?”一个脾气比较火爆的直接怒了,甩着膀子上那五两肥肉往前走着,气势汹汹,想拦都拦不住。
他站在少年面前,眼里冒着因愤怒而起的火星。
与少年相比,他们就是两个极端,一个是山岳之上万年不化的冰,波澜不惊。另一个……是炉子里烧的正旺的煤炭,黑不溜湫。
那人与少年无声对峙着,正准备抬手之时,却猛地发现,自己的手动不了了。
“你……你……”他不能动,身子一直在颤抖。
“你干了什么?!”他惊恐着,也怒吼着。
少年压根没抬头,修长的手指灵活的动了几下,没人知道他在干什么。
仅仅只有“煤球”感到了一些刺痛,不像器具的敲击,不像刀剑的切割,倒像是……针,对,像是长针冲破皮肤,刺进骨头中的那种痛感!
“大哥!救我!”
他不能扭头,只能背对着他们嘶喊着。
此时,晌午刚过,阳光明媚。少年手里的东西显露出来了一瞬——那是最后一根银针。
它似乎平日里见到的有些不同,好像……雕刻着一些花纹,古朴却又复杂。
他倚着门框,指尖玩弄着一枚玉佩,另一只缠着绷带的手,指缝间夹着那支银针,却又迟迟不肯落下去。
“不想像他这样的,就赶紧滚。”
他仿佛是困倦了一般,声音没有刚开始的那声明朗。嗓音低沉,却依然好听至极。像沉闷的雨点滴落在光滑的岩石之上,重,但却……令人觉得愉悦。
“愣着干什么?!上啊!我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怕他一个吗?”领头的那位冲身后的那群耗子小弟叫道。
“是!”
说着,一群人冲上前,把腰间的刀拔了出来,向那名少年砍去。
锋利的刀光在他面前闪烁,可他却丝毫不躲,依旧表情淡漠的看着他们。
刀快要落下来了,他极轻的眨了下眼,正要抬手之时,却被一柄剑给打断了。
“哐当——”
那人将要落下的刀被猛地推开,没站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谁他妈的敢挡老子?!”他吼了一声,顺着刚刚剑飞过来的地方看了过去。
桃花树上,斜坐着一名少年,17岁左右,身着一席由黑渐红的衣裳,哪怕因为光线辨别不清他的面容,也能知晓,这必然是个相貌极好的公子。
他就那么懒洋洋的靠在树干上,看着院子里的所有人,笑嘻嘻的,没个正形:“在下不才,名叫慕祁,至于……‘他妈的’那几个字,我希望你能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