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年,宋宛终于如愿嫁给了容瑾。
是大阑国挥师统一南方十国后的第一场大婚,十里红妆,大宴天下,整座皇宫都装饰上了,满目皆是喜庆的红。
百官朝贺,大阑皇帝端坐高位,略显老态的脸上并无太多表情。
随着鸿胪寺卿一声高喊,宋宛被喜娘扶着,慢慢走进了大殿。
红盖头盖住她的头,看不到前面的人,只能看到脚下的红毯,一点一点朝前面延伸。
这路好长……
她恨不得一步跨到那人身边去,满心都是欢喜雀跃,这一天,她等了太久太久了……
轻飘飘一缕熟悉的冷冽松香味让她心脏猛然一滞,紧接着便疯狂跳动,快要跳出胸膛去。
是他!近在咫尺了……
喜娘扶着她站定,便退了开去。
“吉时到!太子携太子妃行典仪礼,拜—”鸿胪寺卿的声音高亢明亮,夹着洋洋洒洒的喜气和恭敬。
宋宛的呼吸几近停滞,紧张和激动让她的手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她弯下腰身,红盖头往下垂了一半……
“等等!”身边一道冷声猛然响起。
宋宛弯下的身子停顿在半空中……
“父皇,要娶这个女人可以,我有个条件,今日便纳侧妃,我要秦樱……”
话落,如惊雷炸响,满座哗然。
“放肆!容瑾,你知道你在说什么?成何体统?”大阑皇拍案而起,满面怒容。
举国上下,众目睽睽,太子竟在和太子妃成婚当日就要纳侧妃,全然不顾礼法,更甚,指名道姓要一个身份卑贱的下人丫头。
百官惊愕,很快便有大臣上来进言:“不可……万万不可啊……太子纳侧妃,需等和太子妃礼成,大婚三月之后再行纳吉……”
“就今日!我已经派人将秦樱接进宫,火焱,把人带进来!”暴戾的不容置喙的命令,冰冷干脆。
“容瑾!”大阑皇再次暴喝。“父皇是想让我当堂立休书,娶秦樱做太子妃?”
“你……”
“火焱,把人带进来!”
一身黑衣的侍卫得到命令,快步走出大殿,很快领了同样一身大红色喜服的姑娘进来。
走近了,宋宛闻见熟悉的木莲香,呆滞空白良久的思绪终于被拉回来些许,紧跟着便是绵绵密密铺天盖地的疼,疼的她心脏处都缩在一起,完全不知所措无所适从。
陪伴十年,等待一年,他爱的竟不是自己……
但为什么?是秦樱?
之后的过程,她整个人都是茫然的,听不见任何声音,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像一具行尸走肉一样任人摆布,脑袋里灌了石头,千斤之重,胸膛里塞了雪水,痛到麻木。
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传遍了大阑王朝,所有人都知道了,太子容瑾大婚当场抛下太子妃不管,亲自将一名孤女娶进了门。
分明是在全天下人的面前当众羞辱那位前宛国的公主。
大宛国曾经最受宠爱,最骄傲明艳的七公主,从此变成了全天下最大的笑话……
——
红烛摇曳,暮色低沉。
宋宛呆坐在房中,紧闭双唇。
门突然被踹开,冷风贯穿而入,混着清淡松香味。
已是第四夜,他终于来了……
她心里一喜,慌忙站起来,看向来人。
“容……太子……”
一张纸“刷”的一下砸在她脸上,她无意识的去抓,一下没抓住,轻飘飘落下来,刚好落在脚下。
低头,脸色剧变。
休书两个凌厉的大字瞬间映入她的眼……
宋宛的一张小脸煞白,抬头看向逼近脸侧的男人:“容瑾……”
“啪”的清脆一响,她秀白的脸上已经多了五道指印。
“恶心的贱人,谁准你直呼本太子名讳?”
宋宛的头被打的偏向一边,青丝散下来,扎在脸上,火辣辣的。
“你根本不配做我容瑾的太子妃,让位吧……”一盆凉水兜头而下,他的声音比冰还冷。
宋宛的心脏剧痛,无法呼吸,连带着身子也开始轻微颤抖。
她忍住滔天的心酸,仰头看他,眼里尽是惶然:“为什么?是不是秦樱让太子如此?”
这样的表情落在容瑾眼里,让他更加厌恶,狭长清冽的双眸染上怒意,他冷哼一声:“本太子不要你,与秦樱无关!”
说罢,他转身,拂袖朝外大步走,仿佛一秒都不愿多待。
“等等……”宋宛踉跄奔出,一把抓住他的玄色绛纱长袍,又急又气。她不懂,不要她?为何?
即便如今国破沦为附属城,她也是前朝身份尊贵的七公主,容貌更是一等绝色,为何就入不了他的眼?
容瑾被她牵制,一张俊颜降至冰点,浑身的怒气慢慢蓄起,危险又可怕。
“放开!”
“我不放!”宋宛突然生出勇气,直直看他:“太子立休书,皇上允许吗?当初大宛国肯归顺,免去无数阑国将士兵役之苦,其中一个条件就是将我嫁予你,这门婚事,是皇上亲口许下的,太子怎敢妄动?”
听到此言,容瑾眯起双眸,本就冷峻的面目渐渐浮上戾气。
“看来你真是很喜欢太子妃这个位子?”
“不,我喜欢的是你!”她终于坚定的说出这一句。
胸口仿佛长长吐出了一口气,眼角很热,有温润的液体几近滑落。
十一年,已经整整十一年了啊,从天真烂漫长成如今锦绣女子,她和他共处十年,在漫长又难熬的思念中等待一年,这是第一次,她终于亲口对他说出了这句话。
心酸的快要死掉……
“呵……”男人一声轻嗤,突然上前逼近,一把掐住她细嫩的脖子,直视她,冷意和嫌恶直达眼底:“这是本太子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宋宛,你真是我见过的,最不要脸的女人!”
宋宛被他掐得呼吸不过来,眼前发黑,两耳嗡嗡作响,头部炸裂一般。
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下来,落到容瑾修长的手指上,惹得他更加厌恶,瞬间松手。
宋宛跌落在地,双膝跪下,磕得生疼。
“宋宛,你别后悔。”他冷冷丢下一句,眼角压紧,一丝残酷和暴戾闪过。
宋宛的心突然惊了一下,眼睁睁看着那抹玄色决绝离去。
次日,她终于明白了容瑾那句话的含义。
清早,丫鬟绿儿一脸惊慌失措的跑来:“太子妃,不好了,六公子犯了事,被抓起来了,您快回去看看吧……”
宋宛一夜未眠,昨夜哭红的双眼尚未消肿,听见消息只觉眼前一虚,身子不堪稳住,差点直接扑倒。“六哥怎么了?快带我去。”她抓住绿儿,心中焦躁,急急跨出院门。
国破之后,宋氏全族皆沦为臣子,大阑皇帝将宋宛的父亲和六个哥哥全都安置在朝中任闲散职务,赐了府邸,不过是便于掌控罢了。出了太子府,宋宛急匆匆欲奔向宛城王府,绿儿拉住她,说六哥不在府里。
她跟着绿儿七拐八拐,拐出大街,来到一处较僻静的院落外。
“六哥在这里面?他不是被抓起来了吗?”宋宛看着紧闭的大门和高高的院墙,有些疑惑。
“他就在里面……”绿儿说着,已经伸手推开了大门,头垂的很低。
宋宛未曾思虑太多,一步垮了进去。
身后的门“砰”的一声关上,吓了她一跳,一回头,绿儿早已经不见了。
一丝不好的预感从她心里升腾起来。
“绿儿,绿儿,开门,六哥呢?”
她奋力拍打门,但大门似乎从外面锁上了,怎么都拍不开。
“别费心了……”背后一道清淡的冷若寒冰的声音。
清冽松香味飘进鼻息间。
宋宛迅速转身,看到面目冷峻的男人,狭长的眉目间竟是让她看不透的意味。
“容……太子……”她上前一步,心中有一丝得以见到他的欣喜。
然而,下一秒,她的一丝欢喜就被打击的烟消云散。
“你们出来吧!”一声令下,宋宛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突然冒出来的三四个膀大三粗的男人一把架起来,往屋里走。
“你们……干什么?”她吓得脸色都白了,说话变得结巴,疑惑看向容瑾。
“等一下你就知道了……”面若寒冰的男人脸上突然浮现一抹瘆人的笑,直直射向宋宛。
“好好伺候太子妃,记住,她可是金枝玉叶的公主,怜香惜玉一些……”
残忍冷酷的话从那张薄唇吐出来,宋宛的脑袋里“轰”的一声响,身体控制不住剧烈颤抖,不可置信的看向男人。
“容瑾……你……”
“今日之后,你名节尽失,变成不洁之人,再不配做我阑朝的太子妃……”
“既然你不肯主动让,本太子帮你……”宋宛的耳边嗡嗡巨响,眼前空白一片,只能隐约听到那个男人的声音遥遥飘来。
她很快被带进了屋推倒在地,几个大汉压上来,布帛碎裂的声音一声一声,狠狠在她的心上面划,一下一下,血流如注。
“不……不要……放开我……”她拼命挣扎,绝望大喊,转头朝外看去,那抹玄色身影就坐在外面院子里,手执茶碗,漫不经心的喝茶,高贵清雅宛如谪仙。
泪水汹涌喷出,她努力睁大眼睛,却已经看不清那个人的样子。
院子里。
容瑾垂着眼,墨黑的眸子里有暗涌,光线倾数泄下,打在他身上,一半明朗,一半阴沉。
“太……太子……”惊恐的声音突然传来。
容瑾转身,看到眼前的景象,眼神一凛。
那几个粗壮的男人惊慌失措奔出来,齐齐跪倒在地,不敢动弹。
刚想发作,再朝里面看去,容瑾的呼吸短暂停住。
门里那个女人,小小的过于羸弱的身子破门里那个女人,小小的过于羸弱的身子破碎如风筝摇晃,浑身都是血,满脸满身刺目的红蜿蜒而下,唯有那双清亮的眼睛,死死盯着他。
容瑾的胸口被窒了一下,这样的感觉,让他浑身都不舒服,转瞬即逝。
“你们可知,违抗太子命令是什么下场?”他的声音冰凉,不带一丝感情。
跪着的汉子惊恐看向他,有人眼里甚至带了怜悯:“可是……太子妃她……”
“不用管她的生死!完成后,我自会让太医救活她!”
“砰”的一声,宋宛手里的剪刀砸在地上,眼睛已经被血红模糊成一片,她无比震惊的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浑身抖得像筛子。
“这……”跪着的几个大汉面面相觑,咬牙站起来,重新向屋内走去。
没有人敢得罪大阑王朝当今的太子,杀人如麻,曾在战场上七天七夜不倒,他就是修罗地狱。
宋宛脑袋里最后一根弦被崩断,看着步步逼进来的汉子,滚烫的眼泪混着血水,簌簌而下,只能拼命摇头往后退。
几个汉子的手同时伸向她,她的心已经提至嗓子眼,绝望而无声的呜咽……
“启禀太子,皇上命臣过来请太子妃!”门外突然传来一道恭敬的声音。
那几个汉子连忙缩回了手,重新“扑通”一声跪下,脸紧紧贴地不敢动。
容瑾抿着嘴,眼角压紧,淡淡扫了屋内一眼。
“给她收拾好,带她去……”说罢,转身大步离开。
所有的力气都被抽走,眼前一黑,宋宛的身体终于狠狠跌落在地……
——
宋宛醒过来,听见嘤嘤的哭泣声。
她轻轻转头,看到趴在自己床头的小丫头,疲倦的眼角浮上惊喜。
“春琴,你回来了?”
“对不起主子……我回来晚了……呜……你受苦了……”刚年满十四的小丫头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汨汨涌出的泪水打湿了胸前浅绿色襦裙。
大婚前,春琴家中唯一的母亲病逝,她没来得及赶来。
宋宛的心一酸,强打精神温言安慰她:“没事……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呜……都是春琴的错……抛下主子一个人……春琴该死……主子您罚我打我吧……打死我好了……”
春琴说着,开始嚎啕大哭,眼里尽是懊悔和悲愤:“主子你……是不是很疼?”
眼角有温热的液体即将要落下,宋宛死死忍住,让它们憋回去。
“不疼……别哭……”她伸手,轻轻替面前的小丫头擦眼泪。
七岁那年,春琴就陪伴身边了,一晃这么久都过去了……
在那么些天真烂漫明媚肆意的日子里,与春琴一同陪伴的,是秦樱,可如今……
宋宛的心狠狠刺痛,呼吸里都是涩。
她突然想起来什么,挣扎着要下床。
“春琴,快扶我更衣,皇上召我觐见……”她一动,胸口的伤又裂开,疼的她倒吸凉气。
“别,主子你别动……”春琴大惊,慌忙上前阻止,看到宋宛惨白如纸的脸,眼泪又落下来,怎么都止不住。
“太子他……已经禀报圣上,你被刺客所伤,需要静养,圣上准你不用进宫了……”
被刺客所伤?!呵……
宋宛悲凉的闭上眼睛,回想起发生的那一切,身体控制不住的颤动……
此刻,她又如何不知,那个狠辣的心思缜密的男人,为不落人把柄,特意让人把她骗了出去……“到底是哪里来的刺客?主子可曾得罪过什么人?要是让春琴捉到,定把他千刀万剐!”春琴抽噎着,端来一盆温水,挽了衣袖,十分小心翼翼替宋宛擦拭刚崩裂出来的血水。
宋宛紧闭双眼,心如刀绞……
不能告诉春琴,她会担心,还有可能给她招致祸患……
那个男人,已经不是曾经认识的人了……
少年清冷疏朗的容颜在她眼前划过,那时的他,虽也不苟言笑,少言寡语,但却不似现今这般冷戾嗜血啊……
况且那时,为了护他,她有很多时候甚至连春琴也瞒着。
“太……太子妃……”门口,另一个丫头怯怯的声音,语气里带着一丝惊惶。
“秦妃娘娘已到琉璃院门外了!”
宋宛心里一惊,挣扎起身。
“是秦樱?!来的正好,良心被狼狗吃了的小人,我正要找她,她竟自己送上门来……”
春琴噌的站起来朝门外冲,愤怒让她一张小脸变得通红。
“春琴,她现在是太子侧妃,不得妄动!”宋宛急急探身上前要阻止,只觉胸口腥甜,热流往上涌,竟咳出一口血来。
“主子!”已经冲到门口的春琴见状大惊失色,急急折回来。
清风从外面灌进来,一抹木莲香味紧随其后,一身华贵的丽人已经出现在门口。
秦樱在两个丫头的搀扶下施施然进门,径直到宋宛床前,突然双膝一弯,跪倒在地。
“你来干什么?假惺惺做什么?还嫌伤害主子不够吗?”春琴实在是憋不住,一跺脚愤愤道。
宋宛的心一沉,疾声制止:“春琴!”
“大胆奴婢!见秦妃娘娘还不跪!”秦樱旁边的丫头盛气凌人即将一巴掌扇在春琴脸上,被跪在地上的秦樱拉住。
——你们先出去——她打着手式。
秦樱是哑女,自小说不了话,全凭手式和唇形。
两个丫头退了出去。
——公主,我对不起你,我也不知道容太子他会……——
柔弱无骨的女子,看到就惹人怜惜,此时,她抬起白净清秀的脸,双手急切打手式,用口型对宋宛解释。
“你就不会拒绝吗?你明明知道主子对他……”春琴堵着满腔怨气,恨恨跺脚,眼圈又红了。
——奴婢身份低微,怎敢拒绝?——
“你……”
春琴气得恨不得跳起来。
“够了春琴!”宋宛的头炸裂一般,胸膛里是绵绵密密铺天盖地的疼。
“秦妃娘娘别说了,我累了,请回吧!”她转过头,再不想看秦樱。
是容瑾看上的人,她又能如何?
若她是男人,也该会喜欢上如此清秀乖巧,惹人怜爱的女子吧……
可是,心怎么那么疼那么不甘,宽袖之下,她拼命捏紧发颤的手指,死死咬住牙,几近碎裂。
“主子不想看到你,你还不快滚!”春琴跟在宋宛身边久了,不懂弯弯绕绕,亦是心直口快的脾气。
地上的秦樱顿了一下,重又低头伏在地上,脑袋磕得邦邦响,很快,秀白的额头上就出现了红痕。
接着,她慢慢站起来,垂着眼退出去。
经过春琴身边时,身体突然一踉跄……
春琴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咚”的一声,秦樱已经狠狠摔在地上,嫩白的手臂擦破皮,丝丝血液渗出来……
宋宛大惊回头,恰好得见面色万分痛苦的秦樱,眼里划过一抹她从未见过的,阴沉狠戾的光……
她的心狠狠凉了下去……秦樱今日并不是来请罪的……
比宋宛动作更快的,是如风一般掠进来的玄色身影。
“太……太子……”门口的丫头都没反应过来,吓得齐齐扑倒在地跪着。
容瑾奔进屋,一把将地上的女子抱起来。
屋内气氛瞬间降至冰点,能清晰的感觉到黑云压境、暴风雨来临前的恐怖和绝望。
饶是春琴再单纯再傻楞,也被吓破了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丝毫不敢动弹。
“樱儿,你怎么样?可有伤到?”
他唤她,“樱儿”。
宋宛从未见过这样的容瑾,大阑王朝的铁血战神,狂戾嗜血的修罗王,此刻竟褪去周身所有锋芒,万分小心的捧着那个女子,眼里的柔情比亘古不化的春水还更深。
她好羡慕秦樱啊,羡慕得心碎成千万片,再一片一片揉进骨血里,每个毛孔都在疼……
——太子,樱儿没事,千万不要责怪公主和春琴,是樱儿自己不小心——秦樱缩在容瑾怀里,秀白的小脸上恍若婴孩一般纯真,强忍痛苦泫然欲泣的样子让容瑾的心狠狠揪起来。
秦樱额头上有清晰的跪痕,手臂上正汨汨流着血,这番模样说成是自己不小心弄的,恐怕只有傻子才会相信。
容瑾缓缓抬起了头,周身蓄起层层寒冰,两道凌厉的目光如刀子一样剜在宋宛脸上。
宋宛整个人如临冰窖,眼里全是哀痛神色,她怔怔的看向容瑾,心中怀着一丝连她自己都觉得可笑的希冀。
“太子妃好大的架子,竟敢伤我的樱儿?”令人心惊胆战的狂暴声急速响起。
只觉得一阵冷风掠过,“啪”的一声,宋宛脸上已经出现了清晰的指印。
眼前一阵发懵,差点直接黑下去,双耳嗡嗡巨响。
容瑾仅用一只手臂就可将瘦小柔弱的秦樱藏在玄色披风里,腾出的另一只手毫不留情的教训宋宛,当着秦樱和所有下人的面。
“不……太子殿下……”春琴失控哭喊,趴在地上急急爬过来,头磕在地上邦邦响,“不关太子妃的事,是奴婢害的秦妃娘娘受伤……您要罚就罚奴婢……千万不要怪罪太子妃……”“春琴,别说了!”宋宛急速出声,但为时已晚。
冰山一样伫立在房中的男子,墨黑的眸子微微眯起,冷厉而危险的气压弥漫在所有人周围,压的人快喘不过气来了。
“来人!”一声怒吼,门外立刻涌进来两个侍卫。
“太子妃纵容奴婢春琴暗害秦妃,罚她禁足七日,至于奴婢春琴……”他顿了一下,慢慢道:“拉出去杖责致死!”
杖责……致死?!
宋宛的脑袋里“轰”的一声炸开,直接跌跪在地上。
“不行,春琴无错,太子怎能如此草菅人命?”
一激动撕扯,她胸口的血水又开始不断往外渗,迅速就湿了一大片,看在人眼里触目惊心。
但她一点都不觉得痛,急躁、不忿和哀伤已经将她淹没。
她匆匆爬到容瑾跟前,一把抓住他的衣袍下角,再也顾不上其他任何,仰头求他:“求太子收回成命!”
春琴从前一直跟在宋宛身边,虽是女婢身份,但宋宛待她犹如妹妹,故而可以一直肆意张扬,哪里经历这种阵仗,此时一张小脸吓得惨白惨白,眼泪汹涌而出,浑身战栗不止。
但看到宋宛为了她受辱,她忽又生出无限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