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落的夕阳余晖斜斜地洒下来,将小村庄的芧草屋顶映照地亮起来,闪着微微的红晕,田间细小的流水声像是有了实体,缓缓淌进人的耳里,详和得让人平静下来,有了点那种类似诗意的兴致。
只是扰人兴致的是,近些年不太平,挨千刀的小鬼子正对只隔了片海的这片国土垂涎欲滴,在计划着夺去这里。在东北被占领后,在中间隔着更内陆的、人少力微些的“小要塞”当然是首选,他们正想通过这里进入国家内部,一点点蚕食掉、又或者说吞噬掉大片土地。
我垂着眸,打理着我自家所农事,打理之余,时不时警觉地抬头朝四周望望,希望也不希望看见什么不对劲的东西——我向来是村里注意着外边的“哨兵”,也还算有这个能力。
我打理完手中事,放下农具,决心找一个隐蔽又好观察的地方,继续我单一但重要的工作。
夕阳的余晖已经有些暗淡了,屋檐的反光开始不大明显,即将入晚,晚饭的点也差不多了——但我眼尖地发现村口似有人影,一时间心吊到了嗓子眼。
这个时候,村民大多在各自的田地里耕作,他们多多少少也会分担些自己田里的事,好让自己有更充裕的时间放哨,吃饭早些的也开始准备吃饭,出去了的应该也没有,自己时刻注意着,不会有什么村民走动没发现。
那么,也只能是外人来了。
我一点点挪出来,走路声响尽量小地跑在村里小道上,跑到中央的破吊钟下,拿起小锤敲满三下——是村里规定好的警报信号。
很好,我看到已经有村民朝家跑了,村里自行组织的民兵也开始着手准备,希望能起到些作用——当然,若无人员伤亡便已很好,只要能守住我们这边……
据可靠消息,八路军很快就能来,只要再守一会儿就好……
我来到靠近村口的一小块地方,发觉那几道人影已经有具体模样了,这很好,起码可以通过面容服装进行简单判断。但我却更觉难受了——我在那几人中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我回想起来:一年又或者近两年前,同我一起长大的一个朋友去了晋北。他体力好,打架也还不错,被选出来作代表去参军,人虽然沉默寡言,但起码心很好,也有自己的追求、自尊,向来是个倔脾气。大家都认为他会忠于抗日斗争。
但我真真切切地、难以置信地瞧见了他的身影。他依旧是一副沉默的样子,但身上那日本军装却扎眼得不得了,我实在是……难以形容我的心情。
天已经黑了,余晖全然消失得一干二净,屋檐上什么光也没有,耳边,也听不见什么田间的水流声。
看那几人似乎没有太大敌意,只是想找户人家要歇歇脚,我不动声色地靠近,思索着应对方案。
其中一人在和他说些什么,应该是日语,听不懂。
我准备起身,既然还看不出敌意,又要歇脚,倒不如由我来“接待”,至少相较于村民,我还有一定反抗能力。
我绕了点路,转到另一边,装作一副路过的模样。他们也走过来,我迎上去,他们也正好碰上我。
其中一人再次对他耳语几句,而后推他过来。他过来了,看到我,他沉默片刻,道:“不好意思,我……们想来歇歇脚,麻烦安排一个干净的屋舍……最好安排些饭食……”他顿了顿,继续道:“给他们准备就行,我就……不用了。”
我盯着他的面容,试图看出后悔、痛苦等神色,但只能辨出他面上的沉默之感又深一层。我抿起嘴,忽地笑了一声,回应道:“好啊,去我家,应该不介意吧?饭食也会安排,不用‘皇军’废心了。”
他的沉默刺痛了我,我看着他向不远处那几个日本人点点头,心中郁闷夹杂着痛恨。
我转身,向自己的茅草房走去,他们紧跟着,神色也紧张,直到我真的领他们入了一个干净的小房子,才缓缓放松下来——但他没有紧张,又或者说,他整个人一直在发呆,看见我家的、他所熟悉的茅房时,才慢慢抬头,以一种我看不透的神情盯着我,又将视线投到那小屋上。
他们进屋,除他外,都打量着这间小屋。我去到厨房,看着手中饭食,我只顿了一刹就将早已备好的毒药尽数倒入其中。
我将下了毒的饭食拌了拌,确定看不出后端去那间小屋,先送给那为首的几个后,我也将饭碗端给他。
那几个日本人瞧瞧饭碗,觉得没问题后狼吞虎咽地大口咽着饭食,他犹豫一会儿,小口地扒着饭。
药效该到了。我在暗处紧盯着他们。
如我所料地,那为首的几个日本人很快开始口吐白沫,全身抽搐着,在他们愤恨恶意的目光中,我快步走上去,手起刀落,那几个日本人的脖子被割出血痕,我看向在抽搐着、口中隐有白沫的他。
他看起来依旧沉默,但现在更多的是平静、与我看不透的复杂神情。
他也很快死了。
他的眼中依然满是复杂神情,但我已然无所谓了,他毕竟已经死了……死人不会开口,不会开口和我说话。
时隔多年,我总会回想起他的复杂神色。这些时刻跟着我,就连日本无条件投降了也没有过去。我依然在这个小村庄,平静地过着自己的生活。
直到我偶然听见两个村民的悄悄话:“嗐……他也是很可怜的呀……那孩子参军后因为表现出色去当了卧底,但却在自己的家乡折了呀……不过也算是壮烈牺牲吧……”
他们说什么我已经没有精力去注意听了,我只觉如坠冰窖,耳鸣不断。
我想,既然我犯了这种,对从小的挚友都不信任的过错,是该偿还了。我看着手中与当年相一致的毒药,撕开倒入口中。
该结束了。
————————
其实是学校的作文评比……干脆拿来混更了。净字数197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