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妮特,你在吗?”明妮在通往阁楼的楼梯扶手边喊。
“我在!”阁楼上传来声音。
明妮上了楼,看见珍妮特正裹着棉被窝在掉了漆皮的旧沙发里看书。见明妮过来,她往角落挪了挪给明妮让出位置。
明妮紧挨着她坐下,从衣兜里掏出了什么,在珍妮特眼前晃晃:“你瞧,请帖!”接着以她特有的甜润嗓音念出其上的内容:
“加德纳太太很荣幸邀请约伯德小姐与简埃里小姐参加明天的一个小舞会。啊,真叫人开心!”
……
“你觉得我穿这件好看吗?”
明妮硬拉了珍妮特下楼给她当参谋,此时她正穿了一条府绸及膝长裙站在镜前,左看看右看看,好像不认识自己了一样。
“好看好看,你穿什么都好看。”珍妮特很敷衍。
“唉,真可惜,要是我有件塔夫绸的舞裙就好了,那么闪耀的料子会把我的眼睛衬得多漂亮!“接着又发表了一堆对其他料子的见解,不过珍尼特没听。
……
第二天,两个大的在梳妆,小的那个充当化妆师。小艾米一边帮珍妮特扎头发一边给明妮的发型提建议。一通忙活,两人终于打扮好了:
明妮身着淡蓝色斜纹的及膝裙,扎一条藏青色荷叶边发带,衣襟上别了一颗珍珠胸针;珍妮特穿了一条淡黄色半裙,戴了一条男式亚麻布硬领,耳边和腰带上各别了一朵白玫瑰充当身上唯一装饰。
不过明妮的脚被高跟鞋勒得很疼,而珍妮特因为头上抹了发油感到别扭。
艾米看着打扮好的两人,就好像看着被她精心打扮好的洋娃娃一般欣慰。
……
“祝你们玩的开心,我11点叫汉娜来接你们!”约伯德太太和艾米在门口对她们挥手告别。
……
“记住,举止要文雅,别让别人发现你裙子上的那点毛病。我的发式怎样?再帮我把腰带系紧一点。”明妮站在加德纳太太家梳妆室的镜前,边打量自己边问珍妮特。
珍尼特走上前帮她把腰带系紧,靠在明妮肩头,看着镜中明妮的脸,懒洋洋的:“就是玛丽·安托万内特也比不上你十分之一的风彩。”明妮慎怪一声,珍尼特站直了,但又担心起自己来问:“可我一定会疏忽的,如果我做错了什么,你就冲我眨眨眼行吗?”说着急急扯了下自己的硬领.
“不行,挤眉弄眼不是一个小姐该做的事。如果你有哪儿不对,我就扬一扬眉;如果你一切都很得体,我就点一下头。好了,现在昂首挺胸,迈小步,如果你被介绍给别人,不要一上来就握手,这是很忌讳的事。”
“你到底是怎么记住这些礼节的?我为什么老是忘?”
……
二人走出梳妆室去到舞会大厅。心中都有些胆怯。尽管这次舞会又小又随便,可对于少有娱乐活动的她们来说,可是不得了大事。
加德纳太太是位有修养的优雅女士,她热情招呼她们并把她们交给她的长女萨莉招待,明妮早与萨利熟识,很快就放松下来了。
珍尼特不一样,她不习惯与不熟的人相处,便独自靠着墙,心思飞出窗外。
……
没人和把说话,最后连在她身边的一伙人也四散开去。为了防止裙子上的毛病被人发现。她不敢随便走动。她看见有人请明妮跳舞,而明妮欣然接受。
她在舞池里轻快得像只热子,甚至面带笑容,可她的心中叫苦不迭,那双高跟鞋勒得实在太紧了。
……
珍尼特看见一个满头红发的高大男孩向她走过来,唯恐人家邀请她跳舞,于是匆匆躲到了帷幔后面。就在她掀起帷幔的那一刻,发现另一个害羞腼腆的人也躲在那。
“啊,对不起,我不知道这有人!”珍尼特赶忙道歉准备抽身离开。
尽管那个黑发蓝眼的漂亮女孩也吃惊不小,但还是温柔地笑了笑,说:“没关系,如果你愿意,就待在这儿吧。”
珍尼特犹豫着问了句:“我会让你觉得不舒服吗?”
“不会。”漂亮女孩说,“我认识的人不多,所以才会躲在这,你愿意就陪陪我吧。”
“啊,我想起来了,你住得离我不远,对吗?”珍尼特想起,这个女孩名字叫斯特莱,劳伦斯,是住在她们家隔壁的劳伦斯老绅士的孙女。
“是,而且就在你家隔壁。”斯特菜坦率地中她笑笑,因为她想起有次珍尼特家养的猫跑到了她家院子里,她把猫送回去时顺便和珍尼特聊起过她手中书的话题。
这么一来,两人都放松下来。斯特莱坐下来,低头看着自己的跳舞皮鞋,她身上穿着一身塔夫绸蓝舞裙,波光粼粼的,裙摆像波浪一样铺开,就像明妮所期望的那样。
……
”你们的猫还好吧?约伯德小姐?”斯特莱想到应该大方一些,抬头冲珍尼特一笑。
“它很好,劳伦斯小姐。但我不是什么约伯德小姐,我只是珍妮特。”
“那我也不是什么劳伦斯小姐,叫我席拉好了。”席拉说。她又听见大厅开始播放新的舞曲,问珍妮特:“你喜欢跳舞吗?珍妮特?”
“当然,不过前提是地方宽敞,大家又很放得开,这地方太小,我要是跳舞的话,一定会出洋相的,就让其他人开心的去跳好了。你呢?”
“我也一样,不过我在其他地方长大,因为养病才到这儿来,对你们这儿的礼仪还不熟悉呢。”
“那你能把你之前待的地方的事告诉我一些吗?我真的超爱听别人的旅行见闻!”
……
席拉不知从何说起,就想到一半说一半。她讲起她的维凡上学的有趣事:那儿的女孩儿帽子上从不扎鲜花;湖上飘着很多白色的帆船;她们的暑假每天都跟着老师徒步旅行瑞士。
……
“你听,”珍妮特听见大厅里又换了一首曲子,“真是首优美的波尔卡舞曲。”
席拉站起身来认真的听着,接着转过脸来向珍妮特伸出手:“那么,你愿意和我一起跳舞吗?”
“抱歉,我不能跳。”她歉然地笑笑,“我早对我姐姐说过我不跳舞,因为……”她突然止住话头,因为她不知道这件事能不能对她讲。
“因为什么?”
“那我就告诉你,你可千万不能笑我!”
“我保证,就告诉我吧。”
“是这样,我老是喜欢和壁炉靠得大近,所以衣角什么的老是被烧坏,我身上这一件也一样,即使我很努力地想补好它但它还是看得出来,我姐姐嘱咐过我少走动来着…”
席拉没有笑,她低头看了看珍尼特裙角的补丁,温柔道:“谁愿意笑就笑吧,管他的。你看。那边有个宽敞的长廊,我们就去哪儿尽情地跳吧,没人能看见我们。”
说着,她又俯下身向珍尼特伸出手,珍尼特不再拒绝,将手递到席拉手中。
……
席拉戴着珍珠色手套纤细修长的手紧握住珍尼特瘦得过了头的手,带领着她走到长廊的水晶吊灯下。
它扯出许多光束,光束映出许多身影。两人的手心紧贴着,向对方渡过去一份温度。
席拉搂住珍尼特过瘦的腰身,看她每一个舞步都像锋芒四射的冰花绽开。
大厅空荡荡的,没有人能欣赏到她们飞扬的裙角。两人都快活地舞着,此外席拉还把带很多旋转和跳跃动作的德国舞步教给珍尼特,而珍尼特用更热情的舞姿回应她。
……
跳累了后,两人坐在梯楼上休息。席拉给珍尼特讲起她在海德堡上学时一次学生联欢的事。正讲了一半,明妮来找珍尼特。她朝珍尼特打了个手势,珍尼特老大不情愿地和席拉告辞和明妮来到一个侧间。
……
明妮坐在一条长沙发上,面色苍白地捧住右脚踝,说:“疼死我了,都怪这该死的高跟鞋,这下可怎么回去啊!”
珍尼特见明妮疼得说话时都在抖,说:“你要是不穿那双鞋就好了。我去租辆车吧,不然就只好在这儿过夜了。”她一边说一边蹲下身轻揉着明妮的脚踝。
“不行,你不能出去,现在过了九点了,外面黑漆漆的,也不能留在这里过夜,已经有好几个人要和萨莉挤着睡了。我先坐一会儿,等汉娜来了再说.”
吃点心的铃打了,明妮侧耳听见。对珍尼特说,“现在所有人都去吃点心啦,你也快去吧珍尼特。”
“可我不能丢下你一个人。”
“别,珍尼特,别担心我,快去,顺便给我带杯咖啡回来。”
……
珍尼特急急跑进餐厅,在桌前拿了杯咖啡转身就走,差点把咖啡洒到衣服上。她泄了气,觉得自己好蠢。
这时,一个温和的声音传来:“要我帮你吗?”
正是席拉。
“啊,是你!如果你能帮我的话就太好了。和我来吧,我太笨了总是手忙脚乱的。”
……
珍尼特在前面走着,席拉和一个端托盘的侍者走在其后。
待者放下托盘就出去了,三人坐在一起,一边吃些夹心糖一边聊些格言,话很投机,大家都觉得快活。
这时,汉娜来了,明妮突然忘记了自己的疼痛,她跳将起来,然后尖叫一声倒在珍尼特怀里。
她赶紧站起来,装作无事发生:“没什么,我只是把脚扭了一下,不碍事的。”
珍尼特向席拉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去外面等等,接着汉娜开始训明妮。
珍尼特借口上楼去梳妆室给明妮拿外套走出房间。席拉乖乖地站在侧间外等,珍妮特把事情的始末解释给她听。于是席拉表示自己可以让她们坐上祖父来派接她的车回家。
珍尼特在感谢之余还是担心地问:“不过现在时候还早,你真要回家?”
“要是没有你我九点钟不到就回家啦。”席拉诚恳地,“我们刚好顺路,又没什么不方便。”
……
所以珍尼特很诚致地感谢了她,接受了这番好意。随后珍尼特把其他人带出来。
汉娜没有反对,因为她讨厌雨,而又刚好开始下雨了。
众人上了车后,席拉明显有些困倦,打起盹来。
两姐妹小声讨论起舞会的事。
“我玩得真开心,你呢?”珍尼特把扎起的头发放下,让自己放松下来。
“我也一样,直到扭了脚。萨莉的朋友安妮·吉特对我还挺有好感的,邀请我和萨莉春末去城里玩上半月。”明妮显然已喜不自盛了。
“那个和你一起跳舞的男孩怎么样?就是那个红发的,我看到他向我这边过来就躲到帐子后面了。”
“他还不错,很有礼貌地和我一起跳了一曲波西米亚舞。”
“他跳那种舞步时就像一条发病的蚱蜢,我和席拉都笑得好大声来着,你们听见没有?”
“没有,不过你们太过分了,真没礼貌。不过你们两个一起呆在窗帘后面那么长时间,都在干什么呀?”
……
于是珍尼特把她的小小奇遇告诉明妮,讲完正好到家。
三人一再道谢后下了车,蹑手蹑脚地朝家门走去,因为她们不想惊动任何人。
但当打开门时,小艾米突然从门后冒了出来,戴着睡帽,衣着凌乱,急不可待:“快给我讲讲舞会的事,不然不让你们进门!”
明妮听她叽叽喳喳感头疼,而珍尼特把从舞会上带来的夹心糖塞给小艾米。
……
在听完了那晚的头等大事之后,艾米就回房间睡了。
两姐妹互道晚安后也睡下了。
明天圣诞的假期就要结束,她们又要继续去上学或上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