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呓（六）

湛蓝、深蓝、天蓝、宝石蓝、深蓝、浅蓝、湖蓝等，是极其奇特的颜色，它是天空的颜色，是大海的颜色。

渺渺无际之间，我仿佛望到了海的尽头，神秘地让我忍不住靠近。

“有些人，生来就是配角。在我还在很小的时候，我总觉得自己能够每天开心快乐的度过，想着每时每刻卸下沉重的包袱，会为了所谓的青春去寻觅我的影子，因此我变得十分自私，无时无刻想着那块属于我的宝石。但后来，在我的无尽自私下，深深害惨了一些受到牵连的人，我却始终对身旁所拥有的一切都无视，偷来了一些不属于我的安乐。在极其短暂的时间，我以为我的内心得到了满足，但却像唤醒数不尽的野兽一般。在茫茫人海中，我十分惭愧以这种身份活着，不敢去看着其他人的脸，甚至做梦时都血肉模糊的场景，每当醒来时，我都忍不住打个寒颤。你知道吗？与我相比而言，你是幸运的，幸福的。”

我很幸运，也很幸福？？？

海天一色，大概是我所看到的这番场景。海面出奇得平静，并没有像想象中有海鸥长鸣，海龟在软松松的海滩上缓慢的爬行，腥咸的海水也没有使劲儿地拍打那些巨大的石头，却能清晰的听到奇特的声音回荡。我看到一个落寞孤寂的老人双腿无力地坐在轮椅上，嘴里神神叨叨的，不知道他究竟在说些什么。空洞的双眼突然炯炯有神地盯着我，我不知为何看到他会感到尤其得熟悉，双脚便不听使唤，轻盈地踏着松软的石砾间，随便找了一个离老人特别近的石头坐下，我甚是好奇这些话的背后究竟象征着什么。

海风吹散他那小团银白的头发，一瞬间，生命亦是孕育，亦是凋零，已经不重要了。

在清闲的海风中，我静静的观望着四周的一切。放眼眺望这苍海一粟之间，没有一丝波澜的海似乎是倒过来的天，无尽的海面涌跃着鱼、虾，净白的天空之城有一群海鸥、⼤雁掠过，两者没有任何生硬地出现在同一平面。整⽚蔚蓝的⼤海与那⼀望⽆穷的天际交相辉映，此时，海岸、海平面与远处那片蔚蓝色完美交融，它那平静的脸上没有显现出任何表情。

我转过头，一切岁月静好，好似老人静静的等待下一刻的到来。我看到他的眼眶凹陷的特别厉害，我不知该怎么形容他的一切行为，他却甚是努力的睁大眼睛，用那双布满着皱褶的手仔细地擦拭着一个黑色的相框。瞬即间，他便紧闭着那双空然无神的眼。我出于好奇，仔细的扫了相框几眼，上面却什么也没有，黑乎乎的一片。我真的很不能理解老人的行为，便想询问他这个相框是干什么的。

“老爷爷，你手里的这个相框上是什么？”我疑惑的望着他，但他没有睁开那双空洞无神的眼，唇齿间也没发出任何声响，安静的如他那满是皱纹的脸。

我很是尴尬，但好像又不尴尬。

　我无奈地望着脚下的水面，一点点地专注起来。年轮如我脚下的海水一样，一圈一圈的，数得清，却又数不清。我仿佛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了生命的流逝，但又有命运的轮回。不知何时，天边铺上一层如纷飞鹅毛般薄雪，一片雪十分华丽落入我的肩头，还有一些落入我的掌心，它精巧的形状十分梦幻，令我有些想入非非。

“嗣同学，下雪了”我正在十分专注地观察浅浅激荡的浪花，很是仔细听每一个海洋生物在水中快速游动的声音，以此来编织一个仅仅关于、只属于这位老人的故事。但听到他这么说，我的心跳犹如漏了半拍，十分错愕的望着他，望着那个老人。

“老爷爷，你说什么？我不懂”我非常不自在，本能地跑向离老人更远的地方，至少在我心里认为是安全的。我真的觉得他说话有些莫名其妙，甚至真的很奇怪，让我有一些害怕。他的唇齿依旧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双眸却睁得老大了，忧心忡忡的瞪着我，但他瞬间又陷入沉思。

“嗣同学，看来你还是没有想起我。”过了许久，他的声音萦绕在我的耳畔，空洞的双眸又再次紧闭，但喉咙里却异常地发出了声音。

“你不用再暇想了，我的故事和你的一样，都很简单。”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加上我，更不知道他为什么见一面就那么了解我的脾气，我还以为是他累了，但现在想想，我猜他应该是故意有所停顿的。

“在很多时候，忘记某人是很正常的。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夜，我那个时候，也如嗣同学这般大，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遇到了她，就如你遇到我一样。”我抬眼看着他，发现他变年轻了，变成了他的模样，却让我感受到一系列的陌生感，好像不是那个男孩子。

“这个黑色的相框相当于一个记录时间的盒子，每一次都不同”他骨节分明的双手轻轻的将黑乎乎的相框在我面前晃晃。

“你干什么？”只见他双手一挥，十分用力的将那黑色相框扔进海里，我就像雾里看花一样，不解地询问他，他却紧紧的盯着平静的海面。我看了看，黑色相框越陷越深，海面却依旧安静的积在一起。

“好，我承认我输了”他轻轻的抬起头，放眼环顾四周，眼球却没有丝毫的移动，好似双目失明般，找不到方向，但又会心一笑，好像找到方向了。我听见他的话，觉得我越来越看不懂他的行为，只能认为他在沉沦，似乎很享受这个奇葩的过程。清澈的海平面照映着他，双侧的颧骨更加突出，脸上没有丝毫红晕他又老了。空气中散漫着未知的味道，海鸥的声音充斥着，他却像个孩子一样，用僵硬的双脚在海平面轻慢地划动，步履蹒跚地走向远方，渐渐消失在海的另一头，渐渐消失在我看不见的地方。

他的离开，使海平面不再平静。脚下源源不断响起海水翻滚的声音，我能感觉到自己正处于危险之中，腥咸的海风疯狂而肆无忌惮地穿过我的肌肤之间，但它犹如邪恶的交响乐在呼唤着我。如我所想，顷刻间，被海水拉进海的深处。我没有任何窒息感，看着我头上不断被戳破的水泡，我感受到一阵阵眩晕。我看着它的颜色由湛蓝变成了令我头皮发麻的深蓝。

我在等待着那惊鸿却又平凡的一切。海风不再充斥着我的耳膜，在沦陷的深处，望见远处的天空之城缓缓落下一缕阳光，我能清晰的联想到海面波光粼粼的样子。

光束落入海中，照到了我的头发，照到了我的手，照到了我的裤角，照到了那个黑色的相框。我努力地向相框的那边“飘”去，巨大的阻力却让我的双手浮肿，双腿间没有任何力气，静静的看着飘在我上方的黑色相框，我疲惫地闭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