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无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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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德十六年。

望天崖位于天启城外梵净山上，上顶云天，危峰兀立，奇险奇景。萧明韵自法场之上一路西逃至此，已是绝路。

李心月“寒衣，你先带殿下离开，我来殿后！”

李寒衣“母亲……”

瑾宣“青龙使何至于此，陛下有令，吾等只是带殿下回去，不会伤及殿下性命。”

李心月一只手紧紧抓着萧明韵，生怕她再像刚刚在法场上自刎的琅琊王一样。

李心月“笑话！这般回去，与囚禁又有什么区别？！”

李心月“萧若瑾连他亲弟弟都不肯放过，难道还会在乎他侄女的死活？！”

一旁发须皆白的老天师终究是叹了口气，躬身恳请，

齐天尘“殿下，请您跟老夫回去吧……”

两方对峙，任其一方都不肯让步。

萧明韵脸上还带着泪，神色恍惚，似乎还没有从法场上回过神来。

见着这副架势，瑾宣紫袍之下双手聚力，左右思量着。

李心月实力虽强，但已经受了不轻的伤，就算她准备以命相搏，李寒衣也断断不会把母亲独自留下。

齐天尘虽是站在他们这边，不过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他一直很欣赏琅琊王萧若风，而且朝华公主少时曾在钦天监学习过很长一段时间，二人有半师之谊，真的动起手来，他虽不至于临场倒戈，想来也不会真的尽力。

只有……

萧楚河“娇娇——”

瑾宣闻声大惊，连忙回身望去。

萧明韵听着这一声呼唤回了神，抬眸看过去。

萧楚河一身风尘，整个人都透露着狼狈，他的手已经染了血，却仍旧紧紧地握着无极棍。

他身后是堪堪追上他的掌香监瑾仙和掌剑监瑾威。

少女讽刺的勾唇。

五大监已至其三。

走不成了。

萧楚河刚要向前两步，瑾宣就掠至他身前与瑾仙瑾威成掎角之势，他握紧了无极棍，厉声喝道，

萧楚河“让开！”

瑾宣“殿下留步。”

瑾宣“六皇子放心，陛下只是让我等带公主回宫，不会伤及殿下性命的。”

萧楚河双眼血红，像一只暴怒而又悲怆的狮子。

他原来也以为，父皇不会真的对王叔下手，他会顾及兄弟情谊，会顾及娇娇和凌尘年少……

现在看来，帝王薄情，都是一样的。

萧楚河对上萧明韵的眸子，目光放柔了些，

萧楚河“娇娇，别怕，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萧楚河不知从哪里拿来一把剑，直直横在颈侧，众人大惊失色。

瑾宣“殿下不可——”

他淡淡地看向瑾宣，语气平静。

萧楚河“让她们走。”

见众人僵持，萧楚河握着剑逼近颈侧，已然见血。

萧楚河“让她们走。”

萧明韵看向他，萧楚河的身影与法场之上父亲的身影渐渐重合，她垂眸轻笑。

真不愧是琅琊王教出来的，和他王叔一样蠢。

以命相逼又能如何？

就算她离得开望天崖，也出不去梵净山。

想到这里，萧明韵轻声笑了起来。

萧明韵“哥哥。”

她对上萧楚河诧异的目光。

萧明韵“突然想起来，这么多年，好像还没叫过你一声哥哥……”

萧明韵笑容温浅，柔柔的，像初春的雾。

萧楚河突然升起了强烈的不安。

李心月似乎明白了什么，却终究晚了一步，紧握的手被萧明韵一把挣脱。

手中无剑，此身为剑，萧明韵本就是逍遥天境的绝世之才。

李心月和李寒衣被萧明韵突然升起的剑势逼退数十步。

李心月“娇娇——”

她不敢上前，此时的萧明韵距离崖边半步都不剩了。

李寒衣“听话！快回来，别胡闹……”

萧明韵还是笑笑。

回去？

回不去了。

胡闹？

再也不能胡闹了。

萧明韵“就到这里吧。”

她看向瑾宣，依旧是笑着的。

萧明韵“劳烦瑾宣大监转告萧若瑾”

萧明韵“琅琊王府的人，做鬼都不会放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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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累了，不想再逃了。

山风呼啸，少女衣袂翩飞，身影摇摇欲坠，看得所有人心底蓦地一沉。

李心月“不要……”

萧明韵“心月姑姑。”

萧明韵轻声叫住她，目光清浅含笑，轻糯的嗓音带着些凄苦。

看着萧明韵站在那里，萧楚河浑身发颤，他感觉到心里前所未有的令人窒息的痛意，冰冷而僵硬。

萧楚河“不，娇娇…”

萧楚河“算我求你，过来好不好…”

萧楚河“叶将军已带着琅琊军在赶来的路上，我拖住他们，你和心月姑姑她们离开好不好？”

萧明韵“对不起…”

她仍旧是笑着的。

少女双臂微展，衣袍在空中飞舞，像一只绚烂的蝶，风一吹，就飞走了。

萧楚河“不——”

萧楚河想扑过去，却被瑾仙和瑾威死死拉住了，李心月跌坐在地上，李寒衣和齐天尘掠至崖峭，却没抓住她。

萧明韵看着天上的流云，心底突然有些遗憾。

萧明韵“下辈子，做只鸟儿多好…”

从此之后，世间再无朝华公主萧明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