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灼灼燃烧的篝火,澹台烬第一次觉得胸膛中那颗心,是滚烫的。
只有待在她身边,澹台烬才觉得,自己实实在在地活着。
他低了低头,藏住自己嘴角的笑意,还有发烫的耳垂。
可心里还是控制不住地想她白天说的——说他们之间的婚姻不过是一个笑话。
说他们并无夫妻之实,谈相敬之意更是没有道理。
她莫不是怀疑吾对她的情意?
还是这只是一个柔情蜜意的圈套。
澹台烬在茅草堆上翻来覆去,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在她爱我,她不爱我之间不停摇摆。
“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喜欢一个瘦弱不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危世子,你不过一介质子我可是叶大将军的嫡女从小金尊玉贵的长大,叫做公主也不为过,你如何配得上,真是笑话。”
“说喜欢你,不过是拿你做玩笑罢了,最后在得到你的信任之际,狠狠把这踩在脚下,才叫痛快,才解了我嫁与你一生孤苦之恨。”
“叶夕雾……真的吗? 连你也要,抛弃我吗?”
澹台烬梦中惊醒,满眼夜幕星辰,明白过来方才不过一场梦。
他抱紧自己如柴的双臂,瞪着眼睛再也没睡着。
第二天喜提一对熊猫眼。
“叶夕雾,你说清楚你到底喜不喜欢我,这般对我又有什么目的——”
澹台烬冲去叶夕雾那,看见她便扶住她的胳膊狠狠把她摇醒,毕竟她看起来实在不够清明。
“啊?”
叶夕雾揉了揉刚睁开的眼睛。还没反应过来澹台烬在说什么。
“大早上的这是闹哪出……”
“额……”
叶夕雾惊觉不妙,困意都吓退了七分。
连忙揶揄道:“我自是真心。”
真心,真心有几分,她自是不知。
她生来,就是为了澹台烬的死去,可一步步走进他,见过他的眉目凉薄,也叹过他命运多舛,从前觉得他是一座吃人的冰山,她走进,想要把冰山暖出个窟窿。
怎可能一丝真心也不付呢?
她自己也明白的,于是她第一次放下对他所有偏见与恨意。
看向他疲累深陷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
那些话,自是真心。
无论是杀你,护你,还是,
欢喜你。
“我可不信。”
澹台烬嘟囔着,偏过头,可耳朵不受控地红了。
其实他很难想象叶夕雾告诉他说:
“澹台烬,当然是假的,你在做什么白日梦。”
在这个场景出现之前,他还能骗自己说。
真的,当然是真的。
要不然她怎么是骗我,不去骗别人?
即便这是一颗金玉其外的糖果,他也能枕着这颗糖做一个美好的梦,因为——
叶夕雾是第一个让他觉得,他是可以被喜欢的人。
原来,不是所有人都将我弃之如敝履的。
那天仇家找来,叶夕雾说去给他寻草药,他看着她焦急的脸,紧促的眉头,觉得她做的戏,怎么这样真。以为这是彼此最后一面。
他以为她会像那年他少年,大景皇宫的姑姑一样。
再也不回来了。
那时候他每天都在冷宫门口望啊望,每天都问婢女,姑姑什么时候回来呀,我想吃她做的糖醋丸子了。说着摸了摸自己瘪瘪的肚子。
她说:姑姑不会抛下我们的。
眼底却是绝望和无措。
可澹台烬看不明白。
那时候他小,他也那样单纯热烈的期盼过。
姑姑会带着满身温暖回来重新拥抱他,给他唱母亲的童谣,用可爱的故事哄他入睡。
直到一纸圣意,他来了大盛,才明白那是一个千疮百孔的谎言。
他从来都是被丢下的那个。
自己的双亲也是一样。
母亲撒手人寰父亲将他视作灾星,这是他童年的梦魇,也是他苦难人生的开端。
于是乎他绝望地合上眼,觉得就如此了却余生,也算作良劫。
“再见”
再睁眼却是叶夕雾忽闪忽闪的睫毛,和墨色乌黑的眼睛。
他看着她为自己捣药的磨红的手,有些恍惚。
然后一点点变得柔软,又触动。
他觉得有她在身边,真好。
即便这是个梦,他也希望——
这个梦,永远永远都不要醒才好。
他盯着叶夕雾的眼睛,希望从她的眼睛里得到一点验证。
他第一次觉得,叶夕雾说的话,简直真的不得了。
“叶夕雾,我想吃烧焦的烤鱼……”
澹台烬瘪瘪嘴,冲她喊道。
“烤鱼就烤鱼,什么烧焦的烤鱼!”
叶夕雾有些恼了。
“有你口饭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
“哦。那我要吃烤鱼,吃你做的”
“好。”
澹台烬在草屋旁看着她被烟熏黑的鼻子。
觉得她怎么更像那只波斯了。
真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