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璃并没有去郗山县，而是去距离郗山县不远的明泽县。
这几天她在郗山县刷脸，大家对她又惊又怕，见了她就想绕道走，她也懒得出来吓唬大家。
明泽县没人认识她，她也放心不少。
刚走到县城门口，风璃望着城外枯瘦如柴的百姓皱了皱眉。
“明泽县靠近长乐城，这里还算好的。”姜无忌淡淡道，“你是没见过远离长乐宗的地方，到处都是抢掠。”
“嗯。你跟来做什么？”风璃双手拢进袖子里，慢悠悠地走着。
姜无忌笑道：“我看你心情不错，想来是愿意请我吃饭的。”
风璃笑笑不说话。
姜无忌走在她旁边继续絮叨：“既然这个秘密知道跟没知道似的，那晚你为什么这么纠结？”
“万一有冤大头呢？”风璃眉毛一挑。
姜无忌手漫不经心地一挥，冷笑道：“怎么可能？”
“你哥不会吗？”
“切，那就更不可能了。”姜无忌四下看了看，确认无人跟上，这才用元神给她传讯。
“上次诱方幼桃去狐神庙，多亏了我哥帮忙。你让方如绥杀江星河，选的地点在温源谷，也是我哥提议的。”
“我哥说方幼桃因为实力不济被追杀，急需增加修为，而增加修为需要大量的灵石。”
“方如绥对你哥还挺言听计从的。”风璃这话有些阴阳怪气的意味。
姜无忌听出来了，不过并没有生气，只是哀叹不已。
“想我哥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温润如玉，却为了剪除长乐宗大业，不得不虚以委蛇，不知道多少人嘲讽他呢。”
闻言，风璃忍不住看他一眼，挑事道：“你跟你哥比呢？”
“我不如他。”姜无忌非常坦诚，“我们去那边，那边人少一些。”
风璃点点头，转到右边小巷。
“我哥如同天上的明月，有着皎洁而不刺眼的光芒。当时我在长乐宗，看着殷善兄弟俩，就想起我和哥哥。”
“每次我看到殷善，我就想着，我绝对不能做殷善这种人。”
风璃静静听着。
正如殷善和殷颂兄弟俩一样，姜无忌兄弟俩，也是一个单灵根一个双灵根。
殷善不受父亲重视，为获得父亲重视，为获得长乐宗的宗主位，犯下许多不可饶恕的罪行，殷颂能活下来，大约是老宗主退让保了一把。
姜无忌也是兄弟俩的单灵根，他看殷善就像是看反面教材。
殷善对弟弟不友好，姜无忌则发自内心尊重哥哥，当然，姜不识也是发自内心地爱护弟弟。
殷善为了宗主位无所不用其极，姜无忌安心接受父亲指派给他的开荒任务。
殷善奢靡无视下民疾苦，姜无忌俭朴不忘下民。
当殷颂为杀江星河火烧灵药园时，殷善想的是，看吧，我那被寄予厚望弟弟居然犯错了，我可得大度原谅他。
当姜不识委身方如绥时，姜无忌想的是，心疼哥哥。
……
风璃很理解这种心态，只是有一点需要提醒。
“虽然你哥哥很不容易，但我还是要说，人很难骗过枕边人，你哥哥这么骗方如绥，不怕方如绥报复吗？”
真以为方如绥这么好脾气。
方如绥隐忍不发，是她内心有更大的计划，不想扰乱大计划而已。
她是从禹定九州走来的，若再远一些，她是遇到过女娲娘娘的，即便她本人再笨，几千年的见识和经验足以弥补。
闻言，姜无忌脸色一僵，眼睛像是被蒙上一层雾。
风璃不好意思吐了吐舌头。
人家好心好意过俩陪她，她却朝着他心窝肺管子戳，委实说不过去。
她立刻岔开话题：“你哥哥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姜无忌转过脸，白了她一眼。
不过他还是低头思索良久。
“温柔知性的吧，温婉柔和……”
他不是很清楚哥哥的喜好。
“我哥哥肩上的担子很重，承载着逍遥城的希望。当我被送去长乐宗时，我哥哥就已经失去挑选爱人的机会了。”
是啊，祖父被杀，母亲惨死，弟弟为质时刻有生命危险，逍遥城随时有倾覆之灾。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耽于儿女情事呢？
若到了年纪成亲，妻子最好是温婉懂事的，而不是给他带来麻烦的，他身上的麻烦已经够多了。
当风璃出现在逍遥城，说要跟逍遥城共同找长乐宗的茬。
姜不识毫不犹豫勾搭方如绥。
像是玉碎。
对于姜不识而言，只要能覆灭长乐宗，他可以做任何事，有责任更有压力过大自毁的意味。
看不到方向时，突然有一束光亮，他要死死抓住。
正如风璃，她想杀方如绥，但四周漆黑一片，若是有人给她一束光，她也会毫不犹豫抓住。
“怎么不说话？”姜无忌轻声道。
风璃‘啊’了下，回过神来，随口道：“你呢，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刚说完，海棠那张脸突然闪现到风璃脑海里。
人都是喜欢和自己性情更接近的人。
海棠在长乐宗忍辱负重，一如最初的姜无忌。
他们的境遇更相似，惺惺相惜然后开出心里的花。
想到此，风璃心里莫名难过。
前面不远处有家小店，店家的幡子招牌迎风飘荡，她指了指招牌：“我们去哪儿吃吧。”
其实只是随口提，但落在姜无忌心里则是另一种意思。
前面的话当我没说。
姜无忌神色黯淡：“好。”
两人走过去，风璃给店家一枚金叶子，道：“店里的招牌菜上来，不许别人打搅。”
“好嘞。”
店主热情地擦了擦桌子，看着神色各异的两人，又因刚刚收了不少钱，便生出缓和气氛的心思来。
“呵呵，看到两位真是金童玉女一般，在我们这里，都是女子管钱，这位公子，娘子管钱，家财万贯啊。”
风璃瞪大眼珠子。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姜无忌扶了扶额头，无奈对店家道：“上你的菜，不许多嘴。”
“嗯嗯，要勇敢一点嘛。”
店家笑着离开。
姜无忌忽然觉得颇为不自在，在芥子袋摸半天，摸出一枚金叶子，递给风璃道：“这顿我请了。”
风璃面无表情地收下。
店家很快切一盘熟牛肉，三碟时令果蔬，烫一壶羊羔酒。
两人相对，久久无言，默默吃着，一句话都没有说。
许久，姜无忌道：“正如前面我说的，哥哥是不能也不会耽于儿女情事，若他要成亲，必然选择最省心的那个。”
“嗯。”风璃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
“可感情这种事，又怎么可能预料呢。估计到最后，哥哥会选择一个，会烧毁他的人。”
“啊？”
风璃瞪大眼睛看着他。
什么意思。
姜无忌撤回眼神。
表面是说哥哥，其实说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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