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另一边,叶白衣来到酒楼外的屋檐下,坐在了一处桌边。
周絮站在他的身旁,温客行也快步跟了过来。
叶白衣看了一眼温客行,没好气道:“哎,我让秦怀章的徒弟过来,你跟过来干嘛?”
温客行瞪了一眼叶白衣,没有答话。
周絮坐下,开口道:“前辈有何见教?”
“把手伸出来吧。”叶白衣说道。
周絮伸手,叶白衣把脉片刻,温客行急声问道:“怎么样?能治吗?”
叶白衣轻声道:“自然是能治,哪怕是刚死的人,只要还热乎,我都能让他回光返照一时三刻。”
温客行脸上流露出喜悦,又急声道:“那你还卖关子作甚?怎么样才肯治?划下道来吧!”
叶白衣看向温客行,冷笑道:“倘若我第一个要求,就是让你在这大街上跪上三天三夜,大喊我是有眼无珠的小蠢货,你干吗?”
“前辈。”周絮皱眉道。
温客行看了一眼周絮,面对叶白衣时,又换上那副虚伪的笑容,能伸能屈道:“兄台眼光犀利,一眼就看出在下本相,我的确是个有眼无珠的蠢货!”
“只要你肯治他,别说三天了,三个月我都愿意。”
叶白衣瞬间无语,他叹气道:“罢了,对于你这种脸皮厚的人啊,折辱你也没什么意思。”
他看向周絮:“秦怀章的徒弟,眼下我能保你十年性命,剩下的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温客行神色复杂。
周絮却是一脸喜色,喃喃低语道:“十年……够了,足够了。”
叶白衣说道:“好,那么第一步,我要废除你的武功,化尽你所有内力,没有异议吧?”
“什么?”周絮听闻此言,满脸笑意刹那间凝固。
温客行瞪大双眼,显然是不可置信。
叶白衣无奈道:“还不是你自己作死的?眼下你应该只剩下三成功力。”
“只有在深夜,内力游走大小周天时难熬些,一旦起了你这些钉子,你这一身澎湃内力,便会将你已枯死的奇经八脉,冲得寸寸断绝。”
“如果我不废了你的武功,第一关你就过不了。”
周絮苦涩一笑。
温客行见此,连忙询问道:“倘若不废武功,还有别的办法可想吗?”
“有啊,那当然有了。”叶白衣应声道:“倘若神医谷谷主还没有投胎的话,你可以把他的生魂勾来试试。”
“不过我觉得,他这辈子应该都会打酱油了,也不记得什么医术了,哈哈哈哈……”
“生死有命。”周絮叹了一口气,他缓缓站起身来:“多谢前辈为我的事情费心了,便不劳烦您了。”
周絮说完就转身离去,身影显得很是落寞。
温客行眼中满是疼惜之色。
他二话不说,再度转身跟上。
叶白衣愣神片刻,出声唤道:“秦怀章的徒弟……”
周絮没有应声,叶白衣又喊住温客行:“哎,那小子,你老跟着他干什么?你跟他什么关系啊?”
温客行回头怒道:“关你什么事!”
他说完就跟周絮并肩而行,两人一同离开此地。
“秦怀章的徒弟,这小子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啊!你可得提防点他!”叶白衣大声提醒道。
两人都没有停下脚步。
随着一阵电闪雷鸣,瓢泼大雨顺势落下。
温客行跟周絮找了一处地方避雨,温客行刚想开口说什么,周絮就先行出声道:“老温,这种蠢话别人说得,你说不得。”
“阿絮……”温客行低声唤道。
周絮拍了拍温客行的肩膀。
温客行闪躲开,声音大了一些:“周子舒!”
“废了这身武功,我还是我吗?既然不是了,何必活着?”周絮轻声道。
温客行眉头紧皱,双手抓住周絮的胳膊,急声道:“可是首先你得先活下来啊!你活下来了,天下之大,我总有办法恢复你的武功的!”
周絮轻笑出声:“宁可肆意妄为的活十天,也不违逆本心的活十年。”
……
好一番争执过后,温客行苦笑道:“原来我这一生,来来回回,还是不合时宜,这四个字。”
两人再度不欢而散,周絮转身离去。
温客行闭了闭眼,迈步走进雨中,任由大雨将他淋透。
他一人来到石桥之上,缓缓坐靠在台阶处,拿出白玉萧吹了起来。
酒楼包间之中,龚止韵看到温客行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不解道:“屿主,这人为何要去淋雨?他跟那个周絮闹矛盾了?”
龚欢声音很轻:“他想让他活着,而他却不想苟活,生死之事,谁又能真正看得开呢?”
龚止韵听得一知半解,却没再多说什么。
萧声伴着雨声,说不尽的凄凉。
石桥之上,阿湘撑着伞跑到温客行身旁,她蹲了下来,替温客行挡雨,不由哽咽道:“主人,主人,你怎么了?”
温客行放下白玉萧,喃喃自语道:“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阿湘哭诉道:“主人,你怎么了?罗姨的别院被五湖盟突袭了。”
“好几个姐妹都死了,红露也死了,罗姨打不过他们被抓了,你快醒醒告诉我怎么办啊!主人!”
阿湘忍不住大哭起来,不停地摇晃着温客行的胳膊。
温客行转头看向她,面色无喜无悲道:“你哭什么?我都没哭,你哭什么?你替我哭啊?”
阿湘声嘶力竭的哭喊道:“主人!我的话你听见没有,主人!”
温客行缓缓站起身来,笑容苦涩道:“阿湘,他就要死了,他活不长了。”
“我眼看机关算尽,大仇将报,天就快要亮了,可他却要死了。”
“早知如此,我跟着他做什么?”
阿湘不知所措道:“谁,谁要死了?周絮?”
温客行一手拿着白玉萧,白玉萧的另一端,在他另外一手的掌心中轻拍着。
“凉雨知秋,青梧老死,一宿苦寒欺薄衾,世事蹉跎,死生契阔,相见恨晚叹奈何!”
他最后一句几乎是嘶吼出声,话音刚落,白玉萧被他狠狠砸碎在石桥栏杆上。
温客行迎着倾盆大雨,飞身离开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