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腕轻缠，结就相思病。凭谁信。玉肌宽尽。却系心儿紧。”
……
农历五月初五，时值仲夏端午，飞升至正南中天，是飞龙在天的日子。端午日龙星既“得中”又“得正”，乃大吉大利之象。
这几日，官家忙着祭神祭祖，些时也将前朝才子写的端午帖子分与后宫诸人观赏。
自中宫以下皆不得闲，自初一日起，宫中便挂起了艾草、菖蒲，各阁间洒了朱砂雄黄酒以驱邪避毒。宫人变着法儿制了各种口味的粽子以备端午祭神食用；手巧的用无色丝线制成精致的香囊、香包互赠他人，谓之可去邪祟、攘灾异，会带来一年的好运；各宫备好了艾蒲、凤仙、白玉兰、柏叶、桃叶等待端午日煮成药水洗浴，古人云，“五月五日，竞采杂药，可治百病。”
初五这日午后，暑气难消，柔仪殿内几位宫人正摇着画扇坐在院中树下乘凉。未曾想今上这个点冒暑来到柔仪殿，绣娘请过安连忙奉上一杯冰镇的酸梅汤，给今上解解暑。
“官家可用过午膳了，奴让小厨房再去备些小菜。”
“不必忙活，朕在福宁殿听大臣说话的时候吃了，一下朝便想着来瞧瞧皇后。近日端午事儿多，皇后可忙坏了吧？”
“回官家的话，前几日确是忙些，娘娘遇事又总是亲力亲为，好几日没有好好歇息了。今日上午给各宫分了官家送的端午帖子，今晚的端午家宴一切也都安排妥当了，娘娘见奴几个累了，便遣我们好好休息。方才秋和伺候娘娘煮了药水沐浴，这会怕是歇下了。”
“不必惊动，朕进去瞧瞧她，你们也去休息，晚上家宴又得好一阵忙活。”
说着，今上径直进了内殿。
端午时值夏至左右，今日更是酷暑难消，皇后刚沐了药浴躺下，只着了贴身的薄裳，秋和在一旁打扇送凉。
“秋和，你下去休息吧，这样热的天，你也忙了几日了，我这里这会不必伺候。”皇后朝里侧躺着，她大概也累了，只听她柔声对秋和说道。
半晌，身后仍凉意习习，并未停住。
“秋和？”
皇后转过身，只见哪里还有秋和的身影，竟是今上坐在床边，打着扇子给她送风，眼里正温柔地望着自己。
“你几时来的，这样不声不响。”
一见是他，她赶忙坐起身，慌忙用手理了理披着的凌乱头发，又拢了拢身上胡乱披着的薄纱，扯过锦被盖在身上裸露的地方，不知是因为天热还是羞赧，只见她面色绯红，“天儿热，我刚浸了药浴，还未来得及梳洗打扮，在官家面前失仪了。”
见她如此，他无奈摇着头，“你我之间，在你的内室，做什么都不会失仪的。” 说着温柔地把薄被扯开，他知她自小习武体热，夏日里似乎比寻常女子怕热些，“这样热的天，你还预备盖着被子，不怕再闷中暑了？”
她听他这样温柔说着，便不敢动弹，只是乖乖坐着，低着头。
他望着她低着头的样子，头发散落放下，只用一根五彩丝线编成的细绳束在后边，身上只披着薄薄一层纱，不知是刚沐浴完还是因为天气太热，又渗着些许薄汗，身形曲线隐隐约约显现，竟是十分风情，又闻到她身上轻轻飘来的艾草、玉兰香味，甚是好闻，他只觉心下一动。
他柔情望着她，一只手仍然给她打着扇子，“古人云，端午日沐药浴驱瘟辟邪，皇后身上艾草、玉兰香味浓郁，朕寻思着我是不是不用再沐药浴了，只日日把皇后带在身旁熏着朕，必可驱瘟辟邪、长命百岁。”
“好啊，那臣妾日日熏药浴，在官家跟前守着，还要举着柄长剑，把所有意图侵近的妖魔鬼怪、病痛瘟邪全部挡住，官家必定长命百岁！”只见她直起身子，当真作出举剑守护的样子，甚是认真，他知道她说这话便是真心要守护他。
他抓起她的手，甚是动情地叫着她，“丹姝。”
两手一触间，她便从刚才的话中回过神，想起自己此刻只着了薄薄的外裳，身上几乎是半露着在他面前，便默默用两臂在胸前挡了挡，其实只是虚晃，根本不起什么作用。
他眼里瞧着，心下已乱，却并不多言，只是低低浅笑。
“朕近日赏了前朝的端午帖子，又送了好些金锁香薰等物？朕听闻，端午之际，民间女子流行给丈夫送香囊香包，不知皇后要送朕什么？”说着，他轻抚着她的柔顺的乌发。
“你明知……我不擅刺绣女工的。我……我没有什么好的可以给你了。”
“那……我要这个！”他说着，竟将她后头用来系住头发的五彩金线编成的细绳取下，她乌发散落，抬起头惊奇地看着他。
“这，这东西值得什么？这样的东西，如何能送人。”
她正要从他手中将那五彩金绳夺过，却见他轻巧将手躲过，正举起端详，“端午系五彩金绳是好寓意，我瞧着这物件做工简单，想必是皇后亲手做的，那朕便笑纳了。”
她知他心意，便不再多言，只是偏着头，轻轻笑着。
“怎么？皇后不肯为朕亲自系上？”说话间，他笑着直直伸出左手。
此刻，她并不看他，只是轻柔地挽起他的袖子，将那五色彩丝细绳系在他手腕上。他望着她雪白的纤细玉手与他自己的手臂相缠，就这样将驱邪避瘟的祝愿和他二人的心意系在他的手腕上。
“纤手工夫，采丝五色交相映。同心端正。上有双鸳并。皓腕轻缠，结就相思病。凭谁信。玉肌宽尽。却系心儿紧。“
他望着妻子深情娇媚的模样，柔情拭了拭她额间及身上的细汗，“朕与皇后同塌歇息会，还热吗？朕为你打扇。”只见她羞赧低头，便不顾夏日耳鬓厮磨间的热。
……
晚间端午家宴，各宫亲属家眷皆聚一堂，官家和皇后举杯向众人敬酒后，席间便热闹起来了。
今上领着各人欣赏各位才子新写的端午帖子，遇上好的，着怀吉誊一份，明日给公主送上。小一辈的吃了酒席，便在席间玩闹，徽柔拉着滔滔姐姐嚷着还要放纸鸢、打马球。
今上又赏了各式物件给各宫娘子，席上各人欢喜收下。苗昭仪送上亲制的精致端午香囊给官家和皇后，俞娘子和冯娘子等各阁娘子见状也送上各人亲手制作的心意给今上。张娘子盛装出席，盈盈地朝今上走近，也献上亲制的香包，说是新近调了凝神静气的香制成香包，官家日间带着，一定精神百倍。
说话间，今上轻轻望向皇后，她仍端坐着，对各位娘子所赠笑着点头示意，脸上并无其他神情。他知她素来心定，他轻笑道，一边用右手轻轻摸了摸自己左手腕间所系。
“各位娘子有心了，缭子，替朕好生收起来罢。”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