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里成茶/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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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以炎木刻琴,万物有灵,聚之成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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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之内,歌舞升平,长安之中,灯火通明。
街上人来人往,楼阁酒香四溢。一个身着蓝色衣袍的男子踏进酒楼,要了坛梨花白,上了雅间。
宫里的酒虽好,但到底不是他爱的梨花白。
蔚迟觉得自己有些醉意了,要不然怎会在这皇宫之外、长安城内、小酒馆里,听见自己所创的《梨花渡》。
他提着酒坛,寻着琴声,推开了雅阁的门。
琴声绰绰,细长悠扬,绵绵无尽,梨花清香。
酒坛应声落地,琴音依旧。
他看着正在抚琴的人,神情恍惚,“溯光。”
“王爷,”抚琴的人停了琴,轻笑着抬头:“还记着呢。”
蔚迟猛然惊醒,眼底的东西支离破碎,疼得他发颤。
蔚迟,字烟岚,宁安王,当今圣上嫡子。
这一声王爷,他到底还得受着。
蔚迟脸色沉了沉,他看着面前这个漂亮的男人,语气沉冷:“好大的胆子,见了本王还不行礼!”
男子不动,只微偏着头,笑着看着蔚迟,轻声问他:“王爷不问问我为何会弹着《梨花渡》?”
世间曲多,世人皆可学可弹,唯有这《梨花渡》,除了蔚迟再无人会弹,只是如今,哪怕是蔚迟,都弹不了了。
蔚迟紧绷着脸,冷冷地看了男子片刻。
男子嘴角噙着笑意,他站起身来,走到蔚迟面前,狭长的眼眸如梨花般干净,细看又发现里面藏着丝狡黠。
他单膝跪下,以臣服的姿态,用清澈的目光,望着蔚迟,语调如花开,轻柔而欢喜。
“因为我是溯光啊。”
溯……光?!
眼前的人在蔚迟骤缩的眼瞳中与桌上的古琴融为一体,悠悠琴声绕梁。
一曲《梨花渡》后,溯光再次出现在了蔚迟面前。
他仍跪着,仍笑着,只是那面容更为熟悉了。
他说:“以炎木刻琴,以细雪作弦,梨花渡于琴,聚灵成形,溯光方生。”
他望着蔚迟,梨花般的眼眸泛出了花蕊的金黄,呈流沙状如泪水般,细细的流出眼眶,所到之处,梨花盛开。
蔚迟看了他半响,一声讥笑涌出喉间。
他闭了闭眼,面若冰霜,转身着道:“你走吧。”
流金成沙,流沙生花。
溯光低头看着满地盛开的梨花,声音浅浅淡淡,似笑非笑,却是化不开的悲伤,却是盛开的梨花凋零,化作点点星光。
“你又不要我了。”他抬头看着蔚迟离去的背影,上扬的嘴角散开伤,“在凌云巅,你将我丢给了那些掌门。在蓬莱岛,你将我丢在了岛上。在揽云阁,你将我丢进了锁灵阵。现在,你又要将我丢在这里吗?”
蔚迟站在门前,一动不动,良久后,他终于开口,却还是那句“你走吧”。
“ 走?去哪儿?”溯光站起了身,朝着蔚迟走去,在他身后站定,“你让我当一把古琴有何不好?是你给我注入的灵力,是你让我聚灵成形的。你若是不喜欢我,大可把我烧了,为何要一次又一次的抛弃我?”
他一把抓住蔚迟的手腕,扯过蔚迟的身子让他面对自己,金色的眸底烧着怒火,“你知道被丢弃了滋味吗?你知道道貌岸然的人到底有多恶心吗?你知道蓬莱的浪有多大吗?你知道锁灵阵有多厉害吗?”
他分明是笑着的,可眼底却是悲凉,他分明是一袭白衣,身上却泛出灿烂的金色,他分明是想责怪眼前这个人,却一头埋进了这人的颈脖,悲咽着告诉这个人:锁灵阵真的很厉害。
它每时每刻都在逼着我忘了你,我那么喜欢你,怎么能忘了你,明明那么想你,怎么忘得了你。
蔚迟看着眼前的人颤抖着的肩,抬起的手生生放下,眼角的湿润生生的逼了回去。
他压下心头撕裂的疼痛,抑制住嗓音的喑哑,冷冷的说:“总会忘掉的。”
他推开溯光,眼里是深不见底的黑和冷,“再不走别怪我……”
所有的话全部止于喉头,没于唇齿。溯光一路攻城掠池,撬开城门,一点一寸的侵略撕咬,不放过分毫。
蔚迟吃痛,猛的推开溯光,却在碰到他的那一刹感觉到了他浑身的僵硬。
心底一凉,心脏无限下坠。
震惊冲破眼中的薄雾,又重重的砸在溯光的心头。他的声音颤栗着、震惊着:“你的……灵核呢?”
触碰到蔚迟躲闪的眼神,他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灵核……碎了……”
目光凝在空中,溯光只觉如坠冰窖,他猛然撕开蔚迟的衣服。
来不及阻止,心口上的伤痕就这样赤裸裸的暴露在了溯光眼底。
他的骄傲啊,终于一丝不剩。
他不愿去看溯光,于是就闭上了眼睛。
他怎么会不知道道貌岸然的人有多恶心?怎么会不知道蓬莱的风高浪急?又怎么会不知道锁灵阵的厉害?
那些,他都经受过的。
“谁干的!谁干的!?我杀了他!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分明是八月,屋子里却是梨花清香和冰凌冷冽交织,向四周吞噬冻结。
戾气穿骨,他伸手拉住溯光,冰雪停止漫延,冰凌成花,翩翩落地,轻轻消逝。
他睁开眼,朝着溯光勾了勾唇角,本该是呵责的话,从他口中说出却温柔如春风,“皇城之内,岂能由你乱来?”
“我不乱来。”溯光将蔚迟抱在怀中,红色与金色交缠的眼瞳里涌出金色的泪水。
他吻着蔚迟的鬓角,声音哽咽着,乞求着,“你告诉我好不好?是谁这样伤害你,你告诉我好不好?告诉我好不好?”
蔚迟怎么能没有灵核呢?他怎么能没有灵核呢?他的仙君不能没有灵核啊!
是啊,他怎么能没有灵核呢?蔚迟想,他怎么能失去灵核呢?
没了灵核,灵力散尽,他不就是个废人吗?废人哪有能力去争皇位呢?
可是……他从未想过要争皇位呀。
他的手足,他的兄弟,却生生的将他的灵核打碎,一块一点的把灵核碎片从他的心口挖了出来!
他们怎么能这么对他?
名誉?
地位?
权力?
他从未想过要和他们争夺。
可为什么偏要对他如此残忍!?
为什么?!
为什么?蔚迟笑了。因为人心本就薄凉,更何况他生在帝王家呢。
不知过了多久,他轻轻地拍了拍溯光的背,也不知是在安慰谁。
他看着那双被染红了的梨花眸子,语气缓慢,声线清浅,像细雨微风,也像落叶枯枝,“都过去了。不疼了。”
怎么会不疼呢?他分明最怕疼了啊。
“别让我走了,好不好?”溯光看着他,那双眼里,装着小心翼翼和卑微的乞求。
苦涩在蔚迟弯着的嘴角漫开,他垂下眸,颤抖的羽睫投下虚影。
须臾,他抬头看着溯光。
他……还是放不下他,他只剩下他了。可是……
蔚迟说:“可是我护不了你了。”
“那以后便由我来护着你!”
这晚,灯火阑珊,宁安王从皇宫出来,路过酒阁时,捎了坛梨花白和一位身漫梨花香的白衣琴师回了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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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以炎木为引,聚灵成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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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乐师来了府上,众人总能瞧见自家王爷挂在嘴角的笑意。
就像王爷身上沾染的梨花香,即使很浅很淡,却有了温热。
王爷回京到现在,四季流转,又是一夏,但那笑却为到达眼底心里,就像结了冰的湖,无论湖面是热闹还是萧瑟,都穿不过那层冰,到不了湖底。
“王爷。”分明是清朗的声音,却总让人觉着里面藏着无数的缱绻和柔情,轻而易举地便破了那层厚冰,占据整个湖泊。
溯光躺着梨花树上,眉眼间尽是温柔。
他看着走到树下的王爷,霎时间,满树梨花飞扬,落在蔚迟的发间肩头。
他折下一枝梨花,轻挑着王爷的下额,盛开的梨花中生出一张俊美的面容,他情不自禁地落下一吻。
他的王爷啊,怎么这么好看呢?
蔚迟无奈地笑着,耳尖却泛出了绯红。他伸手拿了挑着自己下颚的梨花枝,语气中尽是宠溺,“别闹。”
溯光笑着笑跳下树,牵过自家王爷的手,颇为正经地道:“我哪有闹啊,只是太想你了。”
哪怕只分开了两个时辰,却还是想的快疯了。
“溯光。”蔚迟看着纷飞的梨花,轻声道:“给我弹首《梨花渡》吧。”
在八月,梨花不会盛开,同样也不会飘落。只是溯光来了后,这宁王府啊,四季如春,梨花香气四溢。
花开如君意,花落随君便。
唯愿君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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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声倾泻,触动了埋在内心深处的记忆。
那时遇那时的蔚迟灵核尚在,灵力尚存,有着个宁安王的名头,却丢下宁安府四处游玩。
那时的蔚迟偶然得了断炎木,无聊至极便用了炎木刻把古琴,随手注入了些灵力让那古琴自个儿去。
那时的蔚迟觉得离这是非之地远一些,便不会引出祸端。
却不曾想,一曲《梨花渡》竟将自己置于风尖浪口。
皇命难违。
他不得不将古琴托付予掌门,却未料到人心人心难辨。他将古琴藏于蓬莱,却哪知蓬莱突变,风急浪高。无奈之下,他只好一边往长安赶,一边把古琴封在锁灵阵中。
终于到了长安城,却最终栽在了自家兄弟手上。
蔚迟闭了闭眼,偏头溯光说:“别弹了。”
溯光停了琴,隔了许久才去看蔚迟。
梨花满天,公子若谪仙。
他竟看得怔愣,不愿眨眼。
前日,皇帝召他进宫,宣的是长安琴师技艺精湛,实则是要听《梨花渡》。
他本就不是人,更不会遵三纲、拜帝王,听到《梨花渡》当即拂袖要走。
皇帝叫住了他,“你不为蔚迟想想吗?”
他记得皇帝是这样说的:“你不为蔚迟想想吗?烟澜灵核尚在时就遭算计,更何况现在呢?
朕的儿子朕知道,一个比一个手段残暴。朕坐在这龙椅上一天,他们心里再急面上也翻不出多大浪来。朕还能护着烟澜。
等朕西去之后,他有该怎么办?灵核一事,他不提,难道就真的甘心?朕老了,力不从心了。
他若是愿意,就当为了他自己,他若是不愿意,就当是为天下百姓吧。”
他看着蔚迟,眼底晃着细碎的痕,似笑非笑的语气像是在问蔚迟“这树梨花好看吗”一样:”你可愿君临天下?”
四目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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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之后,宁王府的梨花开得更盛了,而溯光身上的花香却渐淡了,淡得甚至连蔚迟都闻不到了。
“你要去哪儿?”黎明破晓,蔚迟在院里拦住了要出去的溯光。
见蔚迟只穿了件外衣,溯光皱了皱眉,解下狐裘披在他身上,一边系着一边笑道:“天凉,别着凉了。”
蔚迟心里一软,语气也比之前缓和了些,“你要去哪儿?”
溯光着了他片刻,知道自己花香谈了,也明白他是在担心自己,便说:“我没事。”
“你没事,我有事!”蔚迟忽然吼道。
他瞪着溯光,眼底的怒火恨不得喷出,“灵核没了就没了,你没了,我怎么办?!”
溯光沉着的脸一僵,一时竟不能反应蔚迟说的什么。
“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吗?!”蔚迟近乎咬牙切齿,“你的灵力在消散。”
“不就是少了些灵力吗?好了好了。”溯光封了自己身上的寒气,而后将蔚迟拥入怀中,笑意里夹着花蕊的甜,“我真的没事,你快进屋去,外边冷。”
担心他受寒,溯光离开时,把整座宁王府的都封了寒气。
蔚迟就算是算是在坐在石凳上都不觉得冷,以至于听到护卫说“大王爷、二王爷和四王爷的灵核都碎了”时,只是谈淡地说了句:“下雪了。”
下雪了吗?溯光勾着嘴角,张开手,手心里浮出一颗散着灵气的红色珠子。
不是下雪了,是……血从口中喷涌而出,溯光半跪在地,一手撑地,血沾了衣,可他的目光却未离开手心半分。
是梨花落了。
溯光回到府里时,蔚迟已经被召进了宫里。
见到他,一个个的恨不得扑上来吞了他的血肉。
拥护三位王爷的臣子不断上奏,维护他的也不断上奏。
好好的朝堂,竟不见一点儿庄严。
他的父皇看着混乱的朝堂,拂袖而去,而他,亦在同时大笑离开。
这样的兄弟,不要也罢!
霞光染了梨花,天空飘起了细雪,眉宇间漾出笑意,蔚迟快不步的府。
府内很安静,静得让人发怵。
推开房门,心心念念的人好好的站在蔚迟面前。
他上前抱住溯光,心里的慌乱才得以平抚。
“怎么了?”溯光笑道。
蔚迟不说话,却将他抱得更紧了,仿佛要将他融入自己的骨血一般。
相拥良久,溯光忽然说:“你怎么不问问我,他们的灵核是不是被我废了的?”
“不是。”蔚迟看着他说,眼底尽是温情,“你不会的。”
溯光问他:“为什么?”
他看着他,“因为你是溯光啊!”
短短六个字,却吞噬掉了溯光所有的铺垫。
他吻着蔚迟,从眼睛到鬓角,从鼻尖到脸颊,从嘴唇到下颌,一路游走。
可……就是我啊!
凭什么他们的灵核还在?!
凭什么?!!
他吻着那些伤痕,灵力顺着伤痕流入,聚而成核。
熟悉的感觉涌入体内,蔚迟猛然清醒,他推着溯光,而浑身力气却在触到溯光那一刻尽失。
他震惊的张了张嘴,却不曾说出一句话来。
“以炎木为引,聚而成核。”溯光看着他心口上的伤痕愈合,笑着说道:“烟澜,你有灵核了。”
泪水从眼眶中溢出,在青丝里晕开,溯光俯身吻掉他的泪水,语气一如最初,“别哭,我会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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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迟从来都不喜欢下雪,因为下雪,意味着寒冷要来了。
这夜,皇帝驾崩,立储宁安王。
宫廷事变,蔚迟带着古琴和军队,以山海之势进入皇宫,平定叛乱,受召继位。
据说皇宫里种了很多梨树,一到初夏,梨花就漫天飞扬,落地时化作细碎的星光,飘向远处。
还差了些雪。
一挥衣袖,雪花与梨花交织而落落在蔚迟眼里,是溯光离开的模样。
他看着溯光的身体变得透明,看着溯光消散成细沙,看着溯光和着满的梨花一起飘向远方。
那双眸子里泛着清澈的笑意,说出的那句“王爷,等我”一如当初那句“原来仙君是王爷呀”。
其实最初的溯光不是以炎木刻成的古琴,而是用梨树枝雕出来的小木人。
一个人处的久了总会无聊,更何况是蔚迟。
那时梨花开的正盛,他随手摘了一枝梨树枝,雕了个小人,注了些灵力,哪知这小木人开口第一句话竟是“原来仙君是王爷啊”,他竟哑口无言。
蔚迟本以为自己就够闹人了,却哪知自己做的这个小木人比自己还皮。
偷鸟蛋,拔花苗,翻书楼,闯剑阁,他干过的没干过的,全被小木人干了个遍。
每次训小木人,小木人都可怜巴巴的看着他,委委屈屈地叫着“仙君仙君,我错了”,每一次用不给灵力威胁小木人,小木人就耍赖,在地上滚着哭着说:“王爷,你怎么能这样呢?”
蔚迟哭笑不得,心想:他这是有多想不开,才弄出这么个玩意儿来折腾自己。
因为有灵力的滋养,小木人自己结出了灵核的雏形,玩也玩的更肆无忌惮。
那段时间,蔚迟寻了一段炎木,正琢磨着怎么处理,就没心思去管小木人,结果这一个不留神,小木人就在剑阁里被削成了木屑。
等他知道的时候,木屑已经被雪覆盖了一层又一层,想还原都不行。
后来,蔚迟把炎木刻成了琴,落梨花于琴身,融木屑于细雪化作弦,琴成。
小木人虽然成了渣,但灵核未散,毁了实在是可惜,蔚迟便把灵核跟灵力一起注到琴上,取名为“溯光”。
那日他一时兴起,随手弹了弹琴,做了一首曲子,觉得还不错,就思索着起个什么名字。
突然间听到一道清朗的声音说:“你不是最爱喝梨花白吗?要不就叫《梨花渡》吧。”
他闻声抬头,一位身穿白色衣袍,面容如梨花般清秀,眸子似细雪般干净的男子,站在面前看着自己。
他问:“你是何人?”
那人在他面前蹲下,斜着脑袋笑着答道:“我是溯光啊,王爷。”
在上修界,人们都叫他“仙君”,在下修界,人们都尊他“宁安王爷”。
只有溯光,平时叫他“王爷”,一犯浑就叫“仙君”,把他吃得死死的。
“皇上。”
漂远的思绪被人拉回,蔚迟愣了愣,才发现叫的是自己。
蔚迟:“何事?”
“选秀的女子在外侯了一个多时辰了。”
蔚迟:“他们若是愿意候着就候着,朕是不会去的。”
欲言又止了好几次,终于开口:“皇上,您就去看一眼吧,也好堵了朝上大臣的嘴。”
蔚迟:“朕还怕了他们不成?!”
“皇上贵为天子,自是不怕。只是皇上,恕奴才多嘴,您登基八年,后宫无一妃。奴才知道,您心里念着琴师,您不为自己也要为琴师做做样子,这样总成吧?”
蔚迟苦涩。
你怎么还不回来呀?都八年了。
外廷上,十几个貌美女子站成一排,蔚迟看都没看一眼,直接说:“不如朕意,都退下。”
本以为事了,谁知又上来一排女子,蔚迟又是直接遣退。
退了又来,来了又退,蔚迟实在忍无可忍,一怒之下拂袖离开。
皇宫内,梨花纷飞,一白衣男子站于树下。
他转身看着蔚迟,眉眼如墨,容貌似画,浅浅的笑意落入风中,掀起柔情缠绵。
他说:“王爷,又有梨花开了。”
梨花又开,我回来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