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色衣衫的少女,正站在小镇村头的满月古井旁。但她没有低头看那古井一眼,只满怀期待地看着她的少年郎追过来的方向。
张小凡疾冲而来,对碧瑶柔声道:“碧瑶,我来了。解药呢?那些都是你在渝都时,也曾一同战斗过的朋友啊!”
碧瑶绣眉紧锁,脸色苍白,她捂着脑袋蹲下去,一幅幅在渝都时的画面从她脑海之中掠过。
张小凡情急之下,冲过去扶住她,柔声道:“碧瑶,你是不是想起来什么了?”
不料就在这时,白光一闪,白茫茫的飞花凌厉而动。张小凡一时被惊诧住,不敢轻举妄动,只柔柔道:“碧瑶,我绝不会跟你动手。”
碧瑶眼波如水,漫天飞花便也渐渐收敛,盘旋到她身边,化作一朵白色小花,夹在她修长的指间。而此刻她的脑中却如同被什么钝器撞击一般疼痛,心脏也砰砰加速地跳了起来。合欢铃与张小凡的噬血珠竟交相辉映,竟令相隔千里的鬼王宗那个存放碧瑶记忆的法器也随之嗡嗡作响。张小凡心痛的上前扶住她:“你是不是,想起来了什么?”
张小凡追着碧瑶走后,李洵亦带着陆雪琪离开了客栈。
骆野自告奋勇,急于在秦无炎面前表现,讨好道:“秦公子,把她交给我,不怕她不说实话。”
在秦无炎的默许下,骆野得意笑道:“三娘,可别怪我。”说罢已然施法,三娘体内一颗赤红色的内丹随着骆野的动作,眼看就要被法力吸出来。三娘此刻遭受噬心挖骨之痛,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喊声。
舒窈只觉得这一幕万分眼熟,以极快的速度,给了骆野一个巴掌。只见那骆野被打得呕出一口浓黑的血液来。
她转头看向秦无炎,面色已经变得森然可怖:“秦无炎,这便是你的方法吗?”
妖族修为皆凝于内丹,若失去内丹,便要受挖骨噬心之痛,还会化为原型,永留畜牲道。舒窈的母亲,便是被那长生堂发玉阳子吸了内丹。此刻她看见与玉阳子同样修炼之法的骆野,恨不得一剑杀了他。
秦无炎无视了骆野求助的声音,只柔柔道:“我又哪里知道他是以此法来让三娘说实话。”
舒窈没有理会他,转眸向三娘道:“我这就给你松绑,但你必须要带我去找六尾哥哥。玄火鉴不是你们能操控的,还得带回鬼王宗,宗主有法子救六尾哥哥性命。”话音落,舒窈的手却没有动,又说道:“你先答应我,我再给你松绑。我向你保证,我们绝不会害六尾哥哥。”
控妖笛声又一次响起,此时无数毒蛇从屋内,环绕着一个小男孩,将他从房间里逼出来。小七昨儿睡得早,未曾喝水便已经睡下,是以并未中毒。三娘看到被毒蛇围绕着被逼出房间的小七,脸色苍白如纸,这才松了口:“我带你们去,但你们放了小七,他还是个孩子,不该牵扯进来。”
舒窈这才彻底替三娘松了绑,看秦无炎并没有将毒蛇驱散的意思,便皱眉瞪了秦无炎一眼:“快点让这些蛇散了,不要难为一个孩子。”
秦无炎又奏起控妖笛,驱散了那些毒蛇。放下笛子,便走到三娘身边,对她道:“你最好不要玩什么花样。你们都是妖,若是让正道那些人先行找到玄火鉴,你认为他们会不会顾忌你们这些‘妖’的死活?”
三娘虽然服了解药,但依然有些虚弱。舒窈小心翼翼地扶她在椅子上坐下,马上接着秦无炎的话头说道:“我是六尾哥哥看着长大的。碧瑶同他还是表兄妹,得喊白姨一声‘姨母’。有血缘相连,我们必不会害他。”
黑石洞能压制六尾身上的九寒凝冰刺一时而已。眼下对于三娘来说,就像一场豪赌,压魔教,似乎比压正道那些人,胜率高上许多。她低头思量着,细细的睫毛掩住她柔媚而又满是担忧的眼睛。半晌,她仿若终于下定了决心,从椅子上站起来:“我这就带你们去黑石洞。”
几人准备一番,从客栈出发时已是下午。碧瑶用解药打发走了张小凡,在此时也终于归队。
站在满月井处看不远处的那片森林,似乎不大。但当他们一行四人踏入其中时,竟也有一种漫无边际的错觉。时间慢慢流淌,在西方泛起红云,太阳也即快要没入山涧之时,只见这古木森森的林间空地上,有一个小丘。小丘一侧,便赫然是一个洞口,洞口旁的岩石,尽数为黑色。
不用说便知,这里就是黑石洞了。
碧瑶探过深看了看深不可测的洞口,心底起了一些防备心。她扣住三娘的手腕,道:“你随我先下。”又吩咐道,“秦无炎,你断后。”
秦无炎点头,欣然应允,紧随其后。
下到洞中,舒窈用法力燃起些狐火,发现洞中除了比外面热些,并无甚特别,暂时安下心来。
转过头却看见秦无炎一脸严肃,压低了声音道:“安全要紧,在我身后吧。”
许是听出他语气里有几分真心关怀,心跳又仿佛跳漏了一拍,依旧嘴硬道:“现在我的修为足够应付那些洞里的变故,不需要你提醒。”
秦无炎一怔,刚想说些什么,只听前面碧瑶正在催促:“你们在干嘛,还不快跟上来。”
二人只得快速跟上了碧瑶与三娘的脚步。
越往深处去便愈加漆黑,碧瑶嫌舒窈点的狐火昏暗,将伤心花缓缓亮了起来,柔和的白光可以照亮大概五尺左右的距离,只见周围的岩壁上都是古怪的黑石,看上去坚硬而生冷。四周全无生息,好似没有一丁点活物。
三娘继续领着几人往里走。比起都是蝙蝠和阴灵的万蝠古窟,黑石洞的寂静无声好似还要更加骇人,舒窈心底有几分害怕,但依旧没有掉队。
几人一路前行,忽而听见前方不远处的熟悉说话声,还带着些许哭腔:“怎么办,你又走错路啦!我想吃糖葫芦了……怎么办怎么办啊!”
“我也不想啊,你看我也已经走得很累了!”
几人加快了脚步前去,竟是在渝都见过的熟人,只见三娘一点也不惊讶,唤道:“小环,曾少侠。”
舒窈脸色一变,快步走到了秦无炎前头去挡住他,可惜已经晚了。曾书书一看见秦无炎,情绪便已然失了控,咬牙切齿道:“秦,无,炎。”
舒窈怕二人在此时动起手来,已经做好了随时拉架的准备。她陪着笑脸边像城主府那般朝曾书书福了福,拼命给小环使眼色,之后更是讨好道:“孙少爷,咱们来黑石洞,是为了正事儿的。救人要紧,别的恩怨出去再说,好么?”
然而曾书书的眼睛已经被仇恨占满了。他豪不犹豫的攻过来,舒窈一个轻盈的侧身,躲开攻击,又鬼使神差伸了腿一拌,曾书书便摔了个狗啃泥,样子尤其滑稽。
秦无炎侧脸看了看舒窈,拔出斩相思,挡住曾书书起身后情绪失控的攻势:“真没想到,在这里也能遇到你。”两人缠斗几个回合,秦无炎好像已经料定了曾书书的后招,一个轻功跃出他攻击范围之外。曾书书依旧不放弃地缠上去,那把传说中的神兵轩辕剑与斩相思相击的瞬间,黑暗里忽然多了一抹幽幽暗红的光。那是“噬血珠”的幽光。
“书书,我们是为了玄火鉴而来,不要节外生枝!”
熟悉的声线,碧瑶心中不禁大喜,向那出声的人快速走过去:“小凡,你怎么来了?”舒窈和秦无炎此时才发现,碧瑶已然恢复了所有记忆。
张小凡拦在曾书书和秦无炎中间,曾书书眼眸之中满是不甘心的恨意。倒是秦无炎,十分无所谓的样子,收起了斩相思。
小环见二人停了手,赶紧上前去挽起曾书书的手,柔声细语地劝慰着。张小凡微微皱起眉头,意料之外地没有理会碧瑶的话。他蹙眉,冷冷地向秦无炎走过来,伸出手:“陆师姐的解药呢?”
秦无炎勾了一抹冷笑,刚想开口拒绝,却听得碧瑶的声音娇俏:“秦无炎,把解药给他吧。”许是看出来了他的迟疑,少女又加了一句:“出了事我担着。你赶紧把解药给小凡!”
秦无炎终究还是将药瓶子朝张小凡抛过去。张小凡一把接过,便走到曾书书身旁。
曾书书轻声问道:“雪琪她中了毒?她人呢?”
张小凡低声道:“她同焚香谷的弟子在一起,很安全。”
青云门弟子之间小声嘀咕了些什么,张小凡终于朝三娘道:“还要麻烦三娘你带路。”
三娘朝碧瑶、舒窈和秦无炎这边看过来,显然似乎更加信任魔教的人。碧瑶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三娘便领着大家继续往前走。
越往前走,便有越大的热浪袭来。像小环和舒窈这般自身修为不高的,已经热得满头大汗。
再往前看去,便有炽热的一大片岩浆,好似一个焦热的湖面。岩浆之上是火红的光辉,将整个洞窟映得红彤彤地。
就在这片岩浆之上,椭圆石窝上,趴着的白色大狐狸便显得尤为显眼。它蜷缩在那里,好似只是在沉睡着。在它的身后,赫然是六条白色的大尾巴。
领路的三娘缓步走上前去,唤道:“大哥。”
那白色狐狸听到三娘呼唤,眼睛动了动,终是醒过来,化为人形。眉宇之间,隐隐显现被强压下的伤痛。而它却只安静了一瞬,红色的血丝便已然爬满了他的眼睛。因太过痛苦,发出一声极惨烈的长啸。
只见他的四肢被极粗的锁链锁住,头顶上悬着的圆盘,散发出熊熊烈火之力。那圆盘中心是一个极为古朴的红色火焰图腾,这便是玄火鉴无疑。
眼下这洞中因着玄火鉴的力量,散发出滚烫的火焰向众人扑过来。还有脚下明红的熔岩赤浆,噗呲噗呲地沸腾着。热浪滚滚,众人连呼吸都逐渐困难起来。
张小凡本能地将碧瑶一拉扯,护在怀中,用自己宽阔的后背抵住奔袭而来的热浪。秦无炎亦护住了舒窈,曾书书也挡在了小环身前。碧瑶祭出伤心花,为张小凡撑出一道屏障来,隔绝住令人窒息的热浪。舒窈的“长生扣”亦在此时派上用场,与碧瑶一道,将大家都护在安全区域。
三娘抬手,努力耗费自己的修为替痛苦的六尾压制住已经逐渐失控的力量,他的神志也逐渐恢复过来。
“三娘,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为何六尾会被困在这里?”张小凡问道。
“在这黑石洞底,都是千年以前就有的岩浆。大哥觉得这里的真火之气,可以暂时克制住他身上九寒凝冰刺的寒毒,让他不那么痛苦。”三娘说道。
碧瑶缓缓开口,向大家说起自己在魔教典籍上看到的:“玄火鉴曾在上次兽神复活之时,召出八荒火龙,给了兽神最后一击。却也残留了一丝兽神的诅咒。或许,六尾的伤并不仅仅只是九寒凝冰刺造成的,还有那个诅咒。”
舒窈看向碧瑶,说道:“宗主和鬼先生知道如何使用玄火鉴救六尾哥哥。”
此时曾书书却已然一副凝神戒备的架势,还朝张小凡道:“小凡,无论如何,都绝不可让玄火鉴落入魔教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