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路亭台楼阁皆呈半坍塌之状,荒草杂生,在白雾中只隐约可见些许轮廓,及目尽皆是白与苍青两种颜色,周遭寂寥无声,唯有风过之时才会有枝叶磨搓的声音传出,使早已荒芜的废墟有了些许籍慰,仿若从未被遗忘。
宁黎拔剑弃鞘,砍断阻拦去路的枝条,被刺伤的左臂只简单地包扎了下,虽及时封住了关键穴位,但终究只是权宜之计,鲜血随着动作不断渗出,至今已快浸染了半个衣袖。
弃掉家纹袍便意味着退出家族,宁黎深知宁官舟的为人,若在以往,他绝不会任由天赋最高的宁黎如此随意地退出,但如今轻尘苏醒,他忙于应对,自无暇以顾。
这世道,真够乱的!
宁黎手下发狠,剑锋所至,拦路之物尽皆而倒。
失血过多会麻痹肢体,在治疗不当的情况下,宁黎便直接封住了左臂的知觉,以保证在接下来的时辰中不会影响行动。
修行之人的体质比凡人要好上不少,宁黎握了握左手,确定其还可行动自如后方松了口气。
她虽然不是左撇子,但两只手总比一只手好上不少。
周遭的白雾似乎散了些许,宁黎拨开脚下的碎石,正待细看其上的纹路时,那纹路却乍然亮起浅蓝的光,随即数道由符咒组成的符链自亮起的纹路间盘旋升起,刹那向着宁黎而去!
“该死!!!”
她忍不住低骂一声,随即足下施力向后退去,那符链不依不饶,须臾间便变幻方位向着宁黎所在之处缚去,这个举动像是触发了什么机关,白雾之间只见浅蓝阵光自各处亮起,随后千万道符链自雾中盘旋而起,于各处凝出一具又一具的机关傀儡!
霍摧易,为何不束手就缚。”
“霍摧易?”
宁黎侧身闪过几道袭来的剑气,只觉这名字分外熟悉。
机关傀儡列阵四方,却皆静止不动,似乎在等着她的回答。
“为何入魔。”
片刻,方才那道威严的声音复又响起,宁黎下意识地顺着那声音抬手,随后,便清晰地看见右手间玄纹浮现,并在她错愕的眸光下随着经脉走势极为缓慢地蔓延。
她,竟已入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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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内大阵诛外诛魔,我既非尚未留下灵气的外人,又非魔人,这大阵自是对我无效。”
轻尘知道一时半会解释不清,但没想到他如今的恶名竟到了堪比魔尊的程度,他看着眸光尚余一丝警惕的越若澄,自证一般在刻有阵纹的地面走了几步。
阵纹依旧如初,不见丝毫动静。
越若澄的余下的警惕散了些许。
方才阵法启动时她本认为就算威胁不到轻尘也该对他造成一定的伤害,阵法启动的瞬间轻尘的确流露出一抹慌张,但这抹慌张却又转瞬即逝。
而之后阵法却没似是尚未启动般,安静如初,若非越若澄清晰地感知到阵法之中游动的灵气,怕是也要被骗过去了。
云息宗历经三代王朝,其中出过四位国师,不算最后入魔的轻尘,这护宗大阵也至少经由三位国师之手所创,纵然沉寂千年之久,略微损坏,但也依然是世上最顶级的阵法之一,对于魔尊,虽然是曾经的掌门,也不可能毫无动静。
莫非这个轻尘真的如他所言那般,为景明宗祈丰八年时的他?
景朝曾有两次堪可灭朝的动乱,也就是能催生出魔尊的乱世。
第一次乱世,是二千一百七十多年前,那时景朝立国一百年有余,这次动乱不止席卷凡间,修行之人也被波及大半。
其中云承影的大徒弟鹤隐反叛,令当时还是国师的云承影重伤,战后云承影的身体江河日下,不过百年便驾鹤西去。
云承影的二徒弟青雪也因这场乱世堕为魔尊,最后被云承影亲手斩杀于归鸿野。
修士死伤无数,凡间也好不到哪去,军阀割据,连年战乱,十室九空,物价飞涨,通货膨胀,饿殍遍野。第二位魔尊降临于晏宁皇宫之中,在屠戮尽皇室之后被轻尘斩于剑下。
经此一役,仙凡都元气大伤,修士有国师镇着倒很快恢复,只是凡间皇室尽没,王朝废止,又要短期内陷入无止境的攻伐之中。
虽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但连年征战又势必催生出第三位魔尊,情急之下,云承影第六位弟子陌无若,景文帝时第十三公主,当今皇室遗留的唯一血脉,自请入尘,以定天下。
修士不可干涉朝堂,这是当时无解的死路,陌无若要安然无恙地称帝,便要自废平生修为,从此凡间皇帝再不能重归仙山,百年之后,不过泉下轮回之灵魂。
而这祈丰便是景明帝陌无若的第三代后裔,景承帝时期的最后一个年号。
景承帝祈丰十年,轻尘叛乱,登基称帝,改国号为齐,纪元定戈。
定戈九年,轻尘亡,陌羽复朝。
“……”
越若澄静默瞬息,抬手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