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川在外面等了好一会才听到里面喊进去，推门进去见顾粼已经戴好，打量他一眼略显惊奇。
这陛下竟然没被自己腰封勒死。
顾粼的目光跟黎川对上，眉头一跳，咬牙：“想什么呢。”
“臣在想，陛下不止对朝政熟稔，连对于这种琐事都信手拈来，实属当朝大幸。”黎川顺口捏了个敬仰的话，笑的无可挑剔。
“或许油嘴滑舌就是称呼你的。”顾粼懒得跟他计较，丢过去一个折子屈指敲桌，“人是不同组织的，但是雇佣者似乎是同一批。”
说到正事黎川收了嬉笑神色，上前拿起折子仔细阅读眉头拧起：“陛下，您得罪过什么人？”
此话一出两个人都顿住，何止是得罪过什么人，他是将整个朝堂都得罪了一遍，现在谁提起顾粼不摇头说一句，暴君当道。
黎川轻咳两声纠正道：“那您死了，谁最得利？”
顾粼指尖敲桌动作更快了，道：“这还用说？我的好五弟。”
一点到位，黎川闭嘴留他独自消化，顾粼又岂非不知其中关联，斩草，需得除根…
沉默片刻后顾粼轻笑：“既如此，这安王就不必留了。”
“陛下，臣并非让您草菅人命！”黎川不懂，他怎么脑子里只有杀伐这种解决方式。
“是吗？”顾粼停下敲桌的手，与他对视，“那黎丞相可知，再明显的事没证据，也没人会服。”
帝王之术，朝堂之争，最忌讳的就是无把握无证据便擅自出手，这样只会输得很惨，为对家铺路。
黎川愣住，是了，这一切都是他的猜测，完全没有实质性证据，如果仅仅是因为猜测因此赔上顾粼的名声，他才是那万古罪人。
“谢陛下教诲。”黎川行礼，直至此刻也才发觉顾粼的可怕，有铁血手腕，懂帝王之道，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会是叱咤天下的君王。
但他少了野心，把所有天赋埋没仅仅是因为，没有野心吗…
出乎意料的，他问出口：“陛下，您的才学是臣至今为止见过最优的，甚至远胜臣多年，运用得当您一定会是一个好君王，您为什么，要自甘堕落？”
自甘堕落吗，或许是吧。顾粼心里有一瞬间的落寞，面上不显乜他一眼：“我做事，什么时候轮到你过问了。”
与帝王对视是需要莫大的勇气的，当年他所望之下无人敢抬头，而今，在这小小的客栈内，却有一人敢与他直视。
哪怕他是为了所谓的什么，遗志。
“黎川，有的时候我倒是不知道，你所忠的，是什么。”
“臣所忠当今圣上，黎民，太平天下。”
意料之中的回答，顾粼嗤笑：“我真想，砍下你的脑子看看，你脑子里装的到底是木屑，还是血肉。”
“那陛下大可试试。”黎川深吸口气，面对死亡恐吓面不改色，大有以身殉职架势，“臣愿肝脑涂地为天下社稷平安，只是还望陛下不论自臣脑中见到何种景象，都请将臣尸骨埋于万世昌盛的国土。”
“你在指责朕残害忠良，扰国家动荡？！”顾粼拍桌，明显的外溢的愤怒情绪连他自己都愣住，何时如此克制不住，分明早应该习惯这种指责。
只是感觉，不该。或者是，他不该。
“臣不敢。”黎川跪的端正，脊梁依旧挺着，宛如他的人，宁折不弯的死脑筋。
“我乏了。”顾粼揉着眉心平复情绪，向他挥手，“下去。”
黎川再看顾粼一眼，最终一言不发叩首离去。冷风吹到室内，本就摇摇欲坠的烛火，灭了。
或许真的乏了，顾粼肩头的伤隐隐作痛，阖眸间他梦见了火光。
那是一场，滔天大火，焚烧荣华，埋葬富贵，淬炼恶鬼。顾粼就站在火光中间，罪孽之中。
习以为常望着在挣扎的女人。又来了啊…。顾粼看她，半蹲下去与她对视，缓慢开口：“皇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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