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在漠河住的地方还是一个小木屋。只是和哈尔滨设施齐全的森林客栈相比,显得简陋了一些。屋子分成了几个隔间,分别为厨房、卧室、前厅。
房间里只有一张炕,白天,六个人围做在床上吃饭,夜里,六个人挤在一起睡觉。
王铮亮睡觉的位置一边靠墙,一边挨着陈楚生。
夜深了,陈楚生浅浅的呼吸声传到王铮亮的耳边。
静谧的夜,陆虎的呼噜声响起。
一个人的呼噜声是不足为惧的,可怕的是一群人的呼噜声。王铮亮只是发了一会儿呆的功夫,屋子里的声音就已经和打雷无异了。
王铮亮在心里平等地揍了每个打呼人。
翻来覆去半天,王铮亮还是睡不着,索性坐起来穿戴好,披上军大衣,悄悄溜出了门。
屋外的空气带着寒气,一呼一吸间,仿佛有雪的味道。
王铮亮拂走了门口木墩上的雪后坐了上去。
星星可真亮啊,在外面的大城市待久了,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么明亮的星空了。
城市的夜空反射的霓虹灯光,有红橙黄绿青蓝紫,只是少了月色的洁白,少了星光的闪烁。
王铮亮想起童年的夏夜,他总会和伙伴们搬着凳子坐在家门口看星星。
那时候多好啊,无忧无虑,无所畏惧。
那时候的王铮亮以为,他的未来会和他的现在一样快乐。
后来呢?
后来他读书升学、工作打拼;他怀抱梦想、走向远方;
后来呢?
后来……
后来他经历了起起落落,浮浮沉沉。
他知道自己并非天之骄子,不过是在许多事情上付出了常人百倍千倍的努力,才能站在聚光灯下。
光鲜的背后,是数不尽的深夜。
但有些事情,不是努力就能得到的。
兜兜转转这些年,等到再次抬头,已经过去了半生。
半生。
想爱却不敢爱的人,想做却没勇气做的事。
陈楚生,陈楚生,陈楚生。
王铮亮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
知音难觅,惺惺相惜。和陈楚生已经认识了太久太久,有的时候,王铮亮自己都在怀疑,他对陈楚生的感情到底是什么?
陈楚生的眼,陈楚生的笑,陈楚生的拥抱。
王铮亮摩挲着指尖,仿佛手上还残存有陈楚生掌心的温度。
那陈楚生呢?陈楚生对他的感情又是什么?
王铮亮脑海中浮现出早上陈楚生给他暖手时眼睛里的坦荡。
他自嘲地摇了摇头。
也就只有陈楚生,才会做出这么暧昧却不引人误会的事。
王铮亮原先觉得陈楚生像酒,酒入豪肠,带来一身凛冽,几度醇香。
经历了今天,他又觉得陈楚生像星星,看起来尽在眼前,实则远在天边。
其实陈楚生周围还围绕着好多星星,就像是同样和陈楚生志同道合的朋友们,和那些光彩夺目的人相比,王铮亮显得那样渺小和微不足道,如果王铮亮也是星星,那他也许是陈楚生身边最黯淡的一颗。
王铮亮还在看天的时候,木屋的门开了,“阿亮,你怎么还在这里啊?”
王铮亮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前一秒还在想的人,后一秒就站在了自己面前。
“我听到你出门的声音,但是等了好久,也不见你回来。”
打破平静,波动心弦。
陈楚生。
“我睡不着,出来吹吹风。”王铮亮回答道。
“好啊,那我陪你一起。”陈楚生顺势坐到了门边上,和王铮亮面对面。
“阿亮,我问你”陈楚生突然说。
“什么?”王铮亮心跳得有点快,他弯下腰,去戳地上的雪。
一个洞,两个洞……
“今天早上的时候,你为什么把自己的手套给张远戴?”
王铮亮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心底里长舒一口气。
原来是这件事。
“因为小远没有手套啊,他体寒,我早上回头看他的时候,他都哆哆嗦嗦地不成样子了。
再说,Allen也把自己的围巾给小远戴了呀。我们都是做哥哥的,照顾一下弟弟不是应该的嘛。”
“可是,明明你自己也很怕冷,为什么一定要先想着别人,委屈自己的感受呢?”陈楚生拉住了王铮亮的袖子。
“只是一双手套而已,算什么委屈的。”王铮亮笑着拍了拍陈楚生的手,让他松开自己的袖子。
“只是你当时没看到小远,我相信如果同样的情况下,阿生你也一定会把自己的手套给小远戴的。”王铮亮眼睛看向地面,声音愈发地轻了,好像生怕吵醒了屋里睡觉的人。
“阿亮,”陈楚生有些好笑地揉了揉王铮亮的帽子“我说不过你。”
“我只是希望,你可以把自己的感受放在所有人之前。”
“好。”王铮亮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阿生,也就只有你,会对我说这些话了。漠河的夜晚,寒风阵阵,王铮亮觉得无比温柔。
“阿生,我们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吧。”
永远,永远不要分开,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