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了。
回去的路上,王铮亮和陈楚生并肩而行。
“阿生,”
王铮亮轻轻地开口,打破了四周的寂静。
“今晚的风好大。”
陈楚生听罢,点了点头。
一路无言。
窗外冷风过境,小木屋内暖融融的,头顶的吊灯发出白色的光芒,不是冰冷刺骨的白,而是皎洁轻柔的白,抬头看去,总是能触及到心里最柔软的记忆。
王铮亮在一旁拉琴,屋里没有人说话。
好像刚刚的欢声笑语,不过是大家的一场漫长梦。梦醒时分,眼前迷雾重重。
王铮亮看向陈楚生的时候,发现陈楚生也在看他,只是那眼神里不同往日的慵懒,却有隐隐的迷茫。
王铮亮不知道的是,陈楚生藏在袖子里的手早已紧握成拳。
阿生,你又在想些什么呢?王铮亮在心里发问。
到底要怎么做,才不会一错再错?
陈楚生从沙发上直起身说:“亮哥,你要不要休息一会儿,那个琴一直扛着也蛮沉的。”
“好啊生哥。”王铮亮边弯腰边卸下胸前的手风琴。
在外人面前,他们从来都是喊彼此“生哥”、“亮哥”的。
只有单独待在一起的时候,陈楚生才会喊“阿亮”,王铮亮才会喊“阿生”。这是他们二人的默契,好像这样做的时候,他们就成了彼此的秘密。
王铮亮在沙发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他们六人互相碰杯,将纸杯中的白茶一饮而下。
苏醒起头:“你问快乐在哪里,快乐在这里!”大家一起高声歌唱。
木屋的灯一直亮到很晚,酒喝了一杯又一杯,再千杯不倒的人,都会醉。
往事如烟,滚滚而来,喝醉的人根本招架不住。忘了是谁先扯出了些年轻时的故事,几个人先是大声笑着,后来又慢慢哭了。
陈楚生看向王铮亮。
阿亮,当爱已成往事。陈楚生这样想着,眼圈已经红了。
王铮亮没有看陈楚生,他和张远陆虎早已抱成一团了,他的眼眶明明没有红,可是泪已经落下了。
十五年了,又是斗转星移,几番春秋。
年少轻狂的傲气已经不再,再多的努力也抵挡不住岁月的捶打,他们明明是少年,却又早已不再是少年。
鲜衣怒马随风而逝,只留下为人处世的圆滑。
身边的亲人化作天上的流星划过,天上一天,人间一年,下次见面,又不知道要隔几十载。
怎么能不恨呢,怎么能不恨这么多年呢。
苏醒趴在桌子,王栎鑫眯着眼喃喃自语。
过了许久,四周传来鼾声,王铮亮才发现,除了他和陈楚生尚保持着一丝清醒外,其他人已经睡得不省人事了。
王铮亮和陈楚生费了好大一番功夫,将其他四人安顿到房间的床上,给他们盖好棉被后,两人又重新坐回到沙发上。
陈楚生已经很醉很醉了,可他还是强撑着看向王铮亮,因为有些话,如果此刻不说出口,清醒后就再难言了。
“阿亮,”王铮亮听到陈楚生的声音从右侧传来,带着那独一份的沙哑。“轻松一点好不好,轻松一点。”
“可不可以不要活得那么辛苦,你明明已经那么好了。”
陈楚生想到刚刚六人聚在一起的时候王铮亮用轻快的语气自责自己唱得不够好,所以这么多年来才会步履维艰,没有让家人看到他走上最高点。
陈楚生知道,王铮亮总是这样,说话时语气越轻松,心里越难过。
陈楚生的手抚过王铮亮的眉心。在歌坛闯荡,除了实力,总还是需要一些运气和背景,阿亮从一无所有走到今天,已经是他心中当之无愧的Superstar。
王铮亮靠在陈楚生的肩上,没有说话。
陈楚生打趣道“我看到在上一期节目播出后,好多网友说你是‘老来俏’。”
王铮亮“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没想到阿生也开始冲浪了啊。”
陈楚生垂眼,声音慢慢哽咽:“好多人都喜欢你现在模样,我真为你感到高兴。可是在我心里,阿亮,我永远喜欢十五年前那个不那么精致的你,那个胡子拉碴的你。
我喜欢那个骄傲地和评委说‘我从音乐的世界来的’你;喜欢那个在张远抢麦后放弃表情管理、不知所措的你;喜欢那个被批评后勇敢回应和面对的你。”
那时候我看向你,就会被打动。
“阿亮,你现在过得好吗。”
陈楚生对着王铮亮张开双臂,我们拥抱一下吧。
拥抱现在的你,就是拥抱你的过去和未来。
我不喜欢强颜欢笑的你,不喜欢一味否定自己的你,你是蒙尘的珠宝,你是迷雾中的玫瑰。
陈楚生感到肩膀上的布料被湿热的液体浸润,但他没有低头。
“阿亮,阿亮。”陈楚生轻拍王铮亮。
我一直在,永远不会离开。
窗外,风停了,皎洁的月光一泻千里,明天酒醒后,又是一个艳阳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