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承认

闻灯将澹台烬带到至一侧的茶桌上，二人相对而坐。

二人对坐，都竭力地正襟危坐，努力抑制着起伏的心绪，四目相对，相顾无言。

闻灯最先别开少年的目光，敛下眉眼。

闻灯“今日灵台，多谢师弟救我。”

闻灯“若是有什么事，还请沧师弟你直言。”

沧九旻“我此来，的确有一事。”

澹台烬低头看着她，目光灼热。

闻灯“洗耳恭听。”

沧九旻“其实，我出生于在人间五百年前的景国。”

闻灯“……”

只见闻灯眼睫颤了颤，眼底情绪微闪。

澹台烬幽深的眼眸紧紧盯着闻灯，丝毫不放过少女眸里的一丝情绪变化，娓娓道来。

他面色如常，语气平淡，仿佛在讲述着他人的故事。

沧九旻“我自幼被父亲厌恶，被他人恐惧，从未感受过这世间的温情。”

沧九旻“突然有一个人，她来到我身边。”

沧九旻“是她让我知道，人还有快乐，有伤痛，有温暖，有酸楚，还有许许多多的美好。”

沧九旻“后来，她说她喜欢我，我那时心里不知有多欢喜，如果时间可以永远停留在那一刻，该有多好。”

说到这里，澹台烬的眼神闪过一丝痛楚。

过去一幕幕的美好画面仿佛就在眼前划过，闻灯尽可能抑制自己的情绪，眼眶还是忍不住泛红。

闻灯只能死死咬着牙，尽量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闻灯“那个人是谁？”

沧九旻“她叫作萧容，是一位勇敢的金枝玉叶的公主，也是我的心上人。”

沧九旻“可惜，我却犯了一个永远无法弥补的错误，我害死了她。”

他眼里尽是悲痛，语气哀伤。

她的唇微微颤抖，终于忍不住转开视线。

闻灯“人死不能复生，请你节哀。”

少女的反应全都落在他眼里，澹台烬眼中有些湿润。

沧九旻“原本，我想将自己与她一起付之一炬，可有人告诉我，这世上有幽冥之水，汇聚着三界的元神。”

沧九旻“我为能再次见到她，找到了幽冥之水，我在幽冥之水中寻了她整整五百年，日复一日，被弱水灼烧肌骨，痛彻百骇。”

闻灯心中一震，猛然抬眸看向面前的少年。

沧九旻“直到后来，我已经感觉不到痛了，也感觉不到自己还活着，可我却还是没能找到她的元神。”

沧九旻“当时我就在想，她是不是特别恨我，不然为什么就连一丝元神都不愿让我寻到呢。”

河水茫茫，看不见尽头。

他仿佛再次回到五百年前，玄衣帝王被万鬼噬身，却没有甩开身上恶鬼魂魄，反而是一个个捧起辨认。

大片血水从他身上流出，他不分日夜，每日与恶鬼为伴，最终被啃咬得只剩一具骨架。

他的身体最后死了，死在暗沉的鬼哭河中。

闻灯“后来呢…？”

闻灯听他说得心痛如绞，可面上仍旧绷着。

沧九旻“直到有一天，我觉得自己要死了，幸而被兆悠真人所救，我成为了逍遥宗的弟子。”

闻灯“原来是这样…”

闻灯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低头喃喃自语。

沧九旻“可我从未忘记过她，她说希望我能当个好人，我便勤加修行，不想让她对我有所失望。”

沧九旻“我会守着我们两个人的回忆，直到寻回我所爱之人。”

闻灯“你还有漫长的余生，何必？”

闻灯“这三界四洲之中，美女万千，难道就没有其他人能入得了沧师弟你的眼？”

沧九旻“没有。”

澹台烬想都没想，坚定地摇摇头。

沧九旻“永远都不会有。”

沧九旻“今生今世，永生永世，只有她。”

三界四洲，而澹台烬的眼里只有她。

闻灯“她只是一介凡人，你也已经改名换姓，从头活过，为何不彻底忘却前尘过往？”

沧九旻“虽然从一开始，她总说要杀了我，可却又几次三番地救过我，抱紧我，给予我温暖。”

沧九旻“这世间所有人都恨我入骨，怕我，厌恶我，说我是个没有感情的怪物，唯有她。”

他感受不到高兴和悲哀，是她让他感知到七情六欲。

她就像一束温暖的光，照进了少年最黑暗孤独的人生中，给予他从未有过的温暖，关心他，哪怕是带着计谋靠近他，他却依旧心甘情愿。

沧九旻“我想让她知道，我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混蛋了。”

沧九旻“我愿意倾尽一切偿还她，哪怕是她想要我这条性命，我都愿意给她。”

澹台烬一字字咬在齿间，只觉心痛如绞。

闻灯见他神色痛苦，心中亦如千刀万剐，眼角不由滑落下一滴泪，始终低垂着头，不敢抬头。

沧九旻“你就是萧容，你为何不敢承认？”

沧九旻“你知道吗，你甚至不敢抬头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