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前一章所说,她无所谓生存或死亡,自然也就无所谓发达富足或穷困潦倒。她崇尚村上春树笔下的男主角,与周围人和这个世界都保持着微妙的距离。
不久前,她搬出了在上公司附近租的房子,搬家的原因想来也是十分离奇,每当深夜降临,她总是会感觉到有什么人存在她的卧室之中,她当然看不到那个人,但对方存在的气息,清晰到足以使得她从梦中醒来。到底是什么人,她无法说清道明,可这局促的空间被除自己之外的人所占据,此般毛骨悚然,令她久久不得安眠。她一度怀疑是不是自己出现了精神层面的问题,可在咨询了几位广告打得天花乱坠的
心理医生后都无功而返,无所收获,除了浪费钱财毫无意义,直到偶然来到这家酒店,度过了舒适安逸的一晚,她才放下了对自己精神方面的担忧。于是,她离开了那个家,住进了这家酒店,从来再也没有感觉到那个无踪无影的人的存在。
春再次拿起咖啡,喝下小小的一口,然后将其放回茶色的杯垫上,整个动作完成得如同机器一般,喝咖啡不过是她的人生流水线的一环。在她身后是泛着寒气的白色墙壁,挂着巴赫的画像,无论是从哪个角度去观察那幅画,永远都会与这位伟大的音乐家对视,而在她的身旁是漆黑的落地窗,玻璃上蒙着一层淡淡的冰霜,大堂的吊灯在上面只留下模糊的一片橘斑,外面的天色早已暗沉,失去了太阳的眷顾,大地一片苍凉,冰冷的空气在向这片广袤的土地诉说着冬日的哀伤。
虽说是冬季,酒店的大堂温暖得仿佛是春天,春穿若朴素的睡衣,坐在精致的椅子上,正看着手里的《战争与和平》,厚重的书脊似乎天然有着某种屏障,每每坐在这里看书,周围都不会有人坐下,即便偶然有坐在她对面的人,也在瞧了眼后立马换了位置。对她来说,这倒是省去了不少的人际交往的麻烦,没有人搭讪,也不用担心对方会在桌子底下伸过脚来冒犯自己,她只管安逸地坐在这里看书就好。
春非常喜欢读书,甚至可以说是嗜书如魔,从小学到中学,她的书包里都会装着一本书,课桌也被课外书占去了一半的空间,她大部分的青春时光都用在一本本名字绕口的大文豪的著作上,因此,她鲜有朋友,即便遇到志同道合的读书爱好者,但也很快就分道扬镳了。自打她看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著作后,这种现象日趋严重,她看不惯以读书来凸显自我存在的虚荣小人,也看不惯那些满口正义的道德君子。
升入大后学,她尝试加过几个读书小组,然而,在那里除了酸臭的恋爱荷尔蒙与打着艺术名义的男盗女娼之外,她什么也没有收获到,甚至当她谈起村上春树的《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一书时,那些人只会说这是“青春贩子”的书,无非讲的是男男女女做爱之事罢了。
“那种小资情调的东西就不要拿出来显摆了,那都是旧时代的垃圾,是该被我们唾弃的!可耻!无知!什么书才值得我们看呢?是陀思妥耶夫斯基,是列夫·托尔斯泰,哪怕是屠格涅夫也够上档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