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人流涌出大厅门，拥挤着的过道里人们摩肩接踵，闷热无比。而门外街道上蒙蒙细雨笼罩，空气带着些许腐朽的味道，张晓含深呼吸着，却闻不到其它味道。

　　这个天气...适合睡一觉。

　　冒着细雨迷迷糊糊回到李毛刚先生的安魂楼，身上毫无疑问还是干爽得就像没淋雨一样。巨大的旅店里面温馨的灯光倒让那界这冰冷一角有了几分在人间的感觉。

　　关于3549审判的结果已是人尽皆知，旅店里老旧的小电视正在播放Eye在审判上取证的画面。

　　“喂，李毛刚先生！我说，你怎么还不换电视啊？这玩意它又开始冒雪花点了。”

　　李毛刚先生看看说话的人轻轻笑了笑：“哎，要是没有雪花点，说不定你们还得被Eye吓一跳，多亏了我没换电视。”还十分自豪的指指小电视那根有些弯曲的天线。

　　明明就是懒得换吧，那人哑口无言。

　　张晓含来到前台，李毛刚先生丢给她一枚硬币：“接着。房卡，交给负责按电梯的那个东西就好了。”

　　她有些狼狈地接住，硬币冰凉的温度在她手里散发，无规则的纹路已经有些磨损，虽说这里没有确切的时光流逝，却处处遍布着时光的痕迹。

　　来到那个老式电梯前，按键是古铜色的，四周还遍布了些铁锈。

　　“这位美丽的小姐，你要去哪里？”电梯门慢吞吞打开，发出独属于生锈机器的嘎吱嘎吱声。她走进去，东张西望也没看到说话的人。

　　“你也太没礼貌了小姐，我在这里。”声音再次响起，传来的方向却有些奇怪。

　　她循着声音抬起头，这才发现电梯厢顶上是一张肥硕的脸，它面露愠色盯着张晓含，为别人连它这样大面积的脸都视而不见而生气。

　　它的嘴蠕动着，似乎要说出什么凶恶的话。

　　“真不好意思。”张晓含回了一个稍带歉意的微笑，朝它伸出手中古怪的硬币，“我想...我现在是应该给你这个？”

　　电梯门缓缓关上。

　　它愣了一下，随即竟是嚎啕大哭起来：“哇...呜呜呜...哇...”豆粒大的泪水像下雨一样滴落下来，无措的张晓含连忙躲到电梯里一个不会被“雨”淋的角落里。

　　你干嘛哎呦嚯嚯。

　　她没想到这里的“雨”反而又能将人淋到，光着的脚丫子已经遭殃了。

　　“怎么...啦？”

　　“好久没有人...对我露出这样子真诚的笑了...哇...”它哭得更嗨了。

　　张晓含觉得那张脸给她一种哭出了大暴雨一样的危机感。

　　“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先送我回房间了之后再自己哭吗？”她拿着硬币的手再次伸远了些。

　　那张脸的哭声在一刹那停止，将她手里的硬币用嘴吸走了，带着微微的哭腔道：“呜...老板说了...要面带微笑地迎接客人...呜呜...小姐，你的房间在...”它停顿，在嘴里识别了一下硬币的纹路，“您的房间...呜呜...在第126层第5个房间，祝您入住愉快。”

　　它还露出了一个便秘似的表情，眼角的泪水还滴滴答答流到地上，嘴角却又上又下的想要弯起，十分怪异。

　　随后，电梯发出巨大的轰轰声，持续了几分钟后，那张脸才去露出一个能看的下去的微笑：“您的房间到了，欢迎下次乘坐本电梯。”

　　“吱呀——”电梯门打开。

　　张晓含匆匆出去，还不忘回头说一声：“谢谢，辛苦了...”

　　了字还没发完音，就被它打断：“呜呜...小姐您真是个好人啊...呜呜呜...好人啊...竟然对我说谢谢哎...”

　　电梯厢里又开始滴滴答答。

　　电梯下去了，但哭声竟持续了几分钟之久才慢慢消散。

　　下一个坐电梯的有福了。

　　张晓含将目光从电梯收回，转头便看见了那潦草但坚固的小木门。她伸出苍白的手，拧开门把子，一派神奇的景象让她一怔。

　　屋内的空间很小，但布置却十分用心，就像她肚子里的蛔虫似的知道什么放在哪里会令她舒适。暖黄色的灯光不明不暗照在木床上，白色的被子看起来十分暖和。她轻轻走进去，踩在毛绒绒的地毯上，脚底的冰凉瞬间消散，毛毛的触感有些痒。

　　下一秒，门上的计时器滴答一声：“欢迎入住~希望这里您能满意哦~”随后72小时的倒计时就这样开始，伴随着细微的秒针转动声。

　　她无语，但也扑在床上，感受着毫无困意的困倦感，“哎？这床怎么一扑就想睡觉啊？”离开床，竟然又清醒了。

　　另一边，陆屿(6901)也同样走在被雨罩得迷迷蒙蒙的道路上，他暂时还不想回组内，迈开步子去了员工休息处。半路上正好看见个穿白衣的工作人员吐着长长的舌头领着3549走着，3549身后还跟着应该黑衣工作人员。

　　那两工作人员是几千年前就应该去转生的同行，但因为系统一直没给出准许，所以被调到其他部门了。

　　3549双目无神，面如死灰，只是跟着两个工作人员慢慢往前走。

　　陆屿转移视线，在远处竟又看见编号前十之一的同行打开手环，手指在空中比划着，好像在输入什么。和陆屿视线相对一会，又很快转移到空中的屏幕上。

　　尽管他看不到对方屏幕上的内容，但远处忽然闪起的光还是让他不禁后退了一步，那是系统出现在那界的替身——代号0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