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炼炉突然金光大作瞬间分崩离析。
相柳瞬间如同被抽走了魂魄一般,没有了生气。
赵云澜踏着金光从炼炉里走出来,一把夺过相柳右手握着的斩魂刀反手割破相柳的喉咙,鲜血喷涌而出,面面相对时赵云澜看到相柳目光呆滞如同死人,眼睛没有焦点,却在斩魂刀割破喉咙的一瞬间勾起唇角,就像是已经凉透的死尸被人拽着脸皮硬生生扯出个笑容一般诡异。
沈巍两个手腕上的锁神链红光一闪回到相柳的手腕上。
赵云澜撇下斩魂刀,直奔沈巍,在沈巍摔在地上之前稳稳的接住了他。
赵云澜附上他的唇,右手比了个结,在沈巍的脊椎上一按就把他的三魂都摁回去了,沈巍一泻劲儿松了牙关,赵云澜顺势长,驱直,入,可算让沈巍松了口恢复了呼吸,那股疼劲下去了,沈巍的意识也恢复了一些。
等沈巍再睁眼时已经恢复了神智,他轻轻哼了一声赵云澜才松开吻着他的唇。
"好点了吗?"赵云澜满眼关切。
沈巍无力点头,只微微合了下眼示意自己无事,正看到赵云澜的嘴角因为亲自己而沾上了血迹,下意识的想抬手去擦,才反应过来自己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赵云澜一把抓住沈巍的手,片刻后沈巍只觉得身上暖暖的恢复了不少力气。反手拍了拍赵云澜的手,"我好多了。"
"闭嘴。"赵云澜面无表情。
沈巍意识到赵云澜真的生气了,乖乖的不说话。
赵云澜用手附上沈巍的心口,缓缓输了些气进去。破裂的伤口被抽出一根血丝如同手术的缝合线将沈巍前胸后背的伤口一点点缝合起来随着一道淡淡的柔光心口的皮肤恢复如初。只有赵云澜知道他用了多大的意志力才控制住自己几近颤抖的手,他记得上一次,上一次沈巍也是这样,被人当着他的面刺穿了心脏。
赵云澜扶沈巍坐起来,沈巍神力恢复借着赵云澜的力气调理了一下,基本已经不疼了,只是锁神链毕竟是上古神器,所以手腕上的伤还得等些时日才能完全恢复。
沈巍一伸手将躺在一旁的斩魂刀收起来,看着不远处倒在血泊里的相柳,还没结束呢。
赵云澜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从相柳的周身泛出淡淡的红色光芒,光芒越聚越多,那光芒柔和,清澈,又像雾一般朦胧,汇聚到一定程度后突然爆裂开来,赵云澜下意识用手挡在沈巍面前,索性那红光并无攻击性,只是穿过他们,散到极远的地方,撞到什么东西上,发出"咣"的声响,就像重物撞击到青铜器上的声音,这声音随着红光扩散的方向从四面八方传来。沈巍伸手擦了擦赵云澜嘴边的血迹,赵云澜低头看他,正好可以看到沈巍像小刷子一样浓密的睫毛一抖一抖的,额头上还有细小的汗珠,他长发如瀑的样子煞是好看,赵云澜心里一动,轻笑了一声,握住沈巍略显冰凉的手,看着他手腕上还未完全复原的伤口,开口道,"从刚刚开始我就在想,我和她打的昏天黑地的,动静闹的恨不得把黄泉水都翻起来,怎么地府就跟没听到一样?连派个人来查看都没有,是他们不敢过来还是根本就不知道这里的事?"
赵云澜说话的时候沈巍至始至终都低着头,赵云澜看他这难得低眉顺眼的模样突然恶趣味的掐了掐沈巍白皙的脸蛋,"你啊,从来不会撒谎。""你是怎么打开炼炉的?"沈巍问。沈巍也不确定赵云澜猜到了几分,并不敢自投罗网,毕竟有前车之鉴,这小子经常框他,还一框一个准。
"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女娲的炼炉,"赵云澜大大咧咧的坐在地上,"要真是女娲的东西等我解开了你估计都被她剁成肉块了。"
"这个炼炉不过是她的肉身幻化成的,仿的女娲的炼炉仿的还挺像,刚开始还真把我骗过去了,可是我一想,她的目的不过是激怒我杀了她,所以一定留了一个能让我快速解开炼炉的方法,她故意留下破绽,相柳的真身是九头蛇,刚才与我全力打了一架却不露真身,这根本不符合这些蛇身神族的特征,这些事不过转念一想就能发现的事,女娲当年炼补天石的炉子最忌讳的就是用蛮力打开,而她肉身做的这炉子却恰恰相反。"
沈巍看着相柳脖颈间的血已经停止流淌,他知道,赵云澜打开炼炉唯一的方法也就是毁了相柳的肉身。可怜相柳虽为上古神兽,用她的肉身炼化的炼炉堪称是顶级宝物了,奈何遇上了昆仑君,只能化为乌有了。
赵云澜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肩膀,"至于女娲的炉子,我想你也应该听到了,我们现在正在这炉子里头呢。"
所以并不是地府的人不敢插手他们之间事,而是他们根本不知道这黄泉之下发生的事。
"倒是难为她把这么大个炉子从昆仑之北弄过来。"赵云澜下意识想要掏根烟,一摸兜才发现自己来的匆忙没带烟,只好悻悻的搓搓手,转头看向沈巍,"你说,相柳明明有能力打开这个破炉子,可偏偏这么多年过去了她都老老实实的待在这里头,看着自己的七魂转世,世世受苦受难,你说她是不是傻?"
沈巍不入套,"她的肉身被锁神链拴着,只余三魂,神力都被收走了,就算她知道解开封印的方法,也没有能力打开。"
赵云澜似乎预料到沈巍会这么说,"她的肉身和三魂是分开封印的,她是神族,就算神力尽失,只要有一魂一魄在就还有残留的神力。"
沈巍知道瞒不过他,只能干巴巴的说道,"或许大禹用了什么刑罚对她。""我看,不是大禹,而是神农吧。"赵云澜说。
沈巍自知失言,立刻闭嘴,半响才叹了口气,抬起头有些无奈的看着赵云澜,"你想知道什么?"
"那要看斩魂使大人想告诉我什么了。"赵云澜笑盈盈的看着他。
沈巍心里并不知道神农氏对赵云澜这部分记忆的封印到底有没有消失,也不知道赵云澜通过相柳这一系列的指引猜到什么地步。这和大神木那次不同,那时候赵云澜对自己深信不疑毫无保留,他才能编出一个像模像样的故事来骗他,可这一次不一样,他们同床共枕这么些日子,赵云澜从一开始就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所以想到什么也都是说一半藏一半。
沈巍坐在地上,抬头看着赵云澜,赵了眨眼睛,末了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他既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也不知道这些事情该不该告诉他。
从赵云澜的角度看,沈巍就是在卖萌,尤其沈巍现在长发墨衣的样子,实在是戳中了赵云澜的萌点,可他又不想自己露怯,只好恶狠狠的说,"别给我卖萌,我现在是在审问你,别以为你眨眨眼睛我就能放过你。""你什么时候发现我不对的?"转移话题才是上上之选。
"很多时候,你第一次看到那个蛇族小妖时的眼神,检查尸体的时候你也很少说话,在十八层莫名其妙起的杀意,找桑赞要的书,还有,我后院的那颗茄子。"赵云澜一个一个数着,这么说来沈巍漏出来的破绽不算少。"后院那个茄子不是我。"沈巍矢口否认。
"不是你就是她,桑赞看到秘术的那张纸条,还有后来在图书馆里的幻像,都是通过那个茄子偷偷放进去的。"
如果大庆在一定会跳起来给赵云澜一爪子,相柳的"尸体"还在一旁躺着,女娲的炼炉也没找到办法打开,他居然在这里谈论什么茄子不茄子的。估计还会大吼一声那根茄子已经被郭长城吃的一干二净了!
沈巍又不说话了,这回轮到赵云澜叹气了,"你不说,我也多多少少猜到了,封印神力,塞进轮回,这一件件和你当年求神农氏做的事何其相像?神农这个老头子事事未卜先知,处处都把我们算计进去,只怕他是早就知道你当年不愿意让我真的死,又怕刚建立起的轮回不那么完善,怕直接把我塞进去有什么风险所以才找了这么个'试验品'替我先探探路?"
沈巍点点头,"八九不离十。""那你有什么好隐瞒的?"赵云澜不解。
沈巍站起身,看着赵云澜的眼睛,"若是有一个无辜之人,因为你,也因为我的一己私欲,从神坛跌落,待罪五千年,失去自由,受尽折麽和屈辱,昆仑,我了解你,若你真的知道你一定不会同意神农这么干。云澜,你看到的,我所承受这些折磨,在过去的几千年里从未有一刻停止施加在她的身上。就算她当年受共工蛊惑犯下大错,最多不过几百年的刑罚,何至于此?云澜,神农抹去你对相柳的记忆就是因为他知道你不会同意这种做法。我瞒着你,是因为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根本没有办法弥补她任何东西,你知道了只会内疚难受,倒不如什么都不知道的好。"
赵云澜默然,低头看着沈巍手腕上的伤,沈巍不告诉他是因为此事有违天理,神农不想他知道也是因为此事有违天理。
"就像神农留下幻影一直想告诉你的轮回一样,如果不是神农将相柳的魂魄塞进轮回,我不会想到在最后偷袭你,留下你的魂魄,可若不是我出手偷袭你,神农也不会回到过去,令共工蛊惑相柳,再让大禹出面制裁她。"
就像十二年前的那本书,如此反复,无穷无尽也。
赵云澜看向一旁的相柳,她就像是睡着了一样,安静的躺在那里。赵云澜忽然想起来了,他带着沈巍第一次见到相柳也是这样,那时候天下大乱,昆仑君带着年少的小鬼王,见到了好久不曾见到的相柳,丛山峻岭间,有一红衣女子躺在山坡上晒着太阳,悠闲地甩着蛇尾。女子容颜娇丽,在阳光的照射下格外出尘,引人驻足。他记得她说过,"做神仙的就应该如这山野最烂漫的花朵一般耀眼而迷人。"
"神仙嘛,就该受万人景仰,令千人畏惧。"
"能者多劳,我这一身的能耐嘛,就只能让我做个闲人了。"
"哟!山圣这是哪拐来这么个小美人?"
"啧,小美人还会咬人呢!姐姐告诉你哦,太凶可是会吃苦头的。"
或许是她道破天机,沈巍此后五千年都过的辛苦。
她总是一袭红衣,从不理会世间的混乱与纷扰。
世间人神妖兽,多为名为利,或执念太深,便潇洒如昆仑也不能全然做到毫无牵挂。唯独相柳,是这世间最像神仙的神仙,她永远是看的最通透的,也是看的最明白的。
闻相柳之姿,天下共往,水神尤其日夜挂怀。
谁都想不到她最后会栽在共工手里。世人更不会想到共工在尝过相柳的这份美丽之后居然能够毫无留恋的抛弃她。
赵云澜看着相柳手腕上的锁神链,已经化作两个精致镯子,这就是锁神链的原本的样子。赵云澜伸手握住沈巍的手,十指相扣,"所以你觉得,相柳这样是因为你?"
沈巍不解的看了他一眼,"是,无论如何,都有我的一份原因在内。""那要这么说,我也有责任,毕竟你是为了救我嘛。"
沈巍立刻反驳,"那怎么一样?""嘘!"赵云澜打断他,看向相柳,"你要是歇够了就醒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