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旁白桦树的树疤像是大大小小地眼睛,注视着你。
你原地站了一会让眼睛习惯黑暗,操场两旁的音响传出老电视雪花屏的电流声。
你每走过一盏路灯,前面的路灯就先你一步亮起,一盏又一盏,邀请你前进。
你按照指引走上观众席。
你隐约看见观众席上稀疏地坐着几个人,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离得近了又闻到一股恶臭。
密密麻麻的老鼠在啃食座位上的尸体,其他几人也早就没了生气。
你坐到那张照片里的位置上,旁边那位仁兄的眼眶里爬出一只小白老鼠,刚吃完脑髓的小白鼠舔舐着爪子上的血,红色的小眼睛贪婪地盯着你。
“兔子,好久不见~”尸体空洞洞的眼眶里有一枚红光闪烁的微型摄像头。
你把头转过去,与死者狰狞的脸面对面,说:“你该不会脑残到以为雇几个新人就能干掉我吧?”
“能看到你挂彩我就已经很满意了。”
这个阴冷的家伙说话时就像全损音质下的装甲大佐,声音忽上忽下让人很不舒服。
“有本事就来见我,躲在镜头后面做什么,难不成‘山羊’的药没能让你支棱起来?”
战争对普通人来说是伤痛与不幸,对于你们这种手脚不干净的亡命徒来说就是大号摇钱树。
和组织内其他人一样,老鼠在战场上也有条特殊的财路:买卖士兵和难/民的器官。
通常士兵抬进去的时候只是伤了一条腿,再抬出来的时候就只剩一条腿了。
多行不义必自毙。
缺德事干多了,报应来得也快,老鼠在一次庆功宴上被仇家开枪报复打断了尾椎骨,从此半身不遂。
山羊则是热衷于卖各种能让士兵变得“勇敢”的彩色小药片,药片强烈的副作用让山羊被全球通缉。
器官,药剂,武器……只有想不到,没有这个组织不敢卖的。
老鼠被你激怒了,声音变得激动起来。
“装什么,别以为上头罩着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你不过是‘她’手下的一条狗!”
“那连我这条狗都比不过的你又算什么?鼠鼠,小小的也很可爱呢~对吧?”
他嘴上不积德,你也不必嘴下留情。
对付这种人,你得有比他更灵活的道德底线。
“臭bz,你给我等着,我会像之前那样,杀光你身边所有的……”
砰——
你一枪干爆那颗装有摄像头的脑袋。
操场的灯应声熄灭,脚下地跑过成群结队的老鼠。
你靠在椅背上,眼里盛满了杀意。
“鼠鼠你呀,死到临头了捏。”
……
白天带新人,晚上怼同事,全天候待命的天选社畜竟是你自己。
回到公寓,门口有他给你留的灯。
你在昏黄的灯光下把包掏到底都没找到钥匙,那股烦躁的感觉又涌上心头了。
淦,撬锁算了,大不了赔他一个新的。
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上边看你,一抬头,发现是倔驴蹲在阳台上。
“喵桑,你也不想终结者被打扰对吧?”
倔驴喵了一声,嫌弃地把头一甩,优雅地跳进了屋内。
哼,西伯利亚胖驴。
你加大了手上的动作,插片一挑,锁扣咔嗒一声断裂开来。
哟西,手法娴熟。
你的手握上门把的同时,门被人从里边拉开了,借由惯性,你差点扑到他怀里来个免费的洗面奶服务。
门后是一脸诧异的终结者。
“你听我狡辩……”
作案工具还在你手里攥着,这下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你祈祷他千万别发脾气,否则以你现在这暴躁的状态,保不准真会和他动手。
“进来吧,下次直接敲门就行。”他侧身让出一条通道,示意你进屋。
倔驴傲娇地蹭了蹭你的裤腿,表示叫醒终结者是它的功劳,你想抱抱它,突然想起自己的手受伤了。
见他没发火,你又挂上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说道:“这不是怕打扰到你休息么?”
“你的事,从来不存在打扰。”
你看向他的眼神有些诧异,咋,铁树开花了?
他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暧昧,随后又补充了一句:“咳……毕竟谢尔盖付了租金。”
原来是拿钱办事啊。
你越想越气,忍不住阴阳道:“那可真是谢谢他了。”
真是有点意外,又不全是意外。
终结者赞同道:“嗯,有时间确实得好好感谢他。”
……
你搬出急救箱,鼓捣起受伤的手臂。
因为太长时间没处理,血液凝固,皮肉粘在了一起,动辄流血不止。
但凡哪个心理素质差点的人看见你这么搞都得吓昏过去。
他皱眉问道:“怎么弄的?”
你把白天的经历说给他听,然后期待地看着他,脸上写满四个大字:快点夸我!
“不列,但凡那几个人是老手,你觉得你还能坐在这里吗?简直是胡闹!”
在他严厉的批评下,你眼里的光逐渐黯淡了。
明明你只是……想要得到他的夸奖而已啊。
终结者看见你颓废的样子,很大声的“啧”了一下,蓝色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你。
“以你这个态度,如果你是我手下的兵,那我一定会关你禁闭到死。”
“可惜我不是。”
你手上的动作越发粗暴,一副不把自己手臂捅穿就不罢休的样子。
又过了一会。
终结者:“你为什么不说话?”
你:“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话?”
“不列,你是个心理年龄只有三岁的笨蛋吗?”
“那你就是两岁的笨蛋!”
笑发财了家人们,小小的房间内竟有卧龙凤雏,两位大阴阳师。
他没再多说什么,一把拉过你的手腕压在桌子上,开始熟练的处理伤口。
“嘶,轻点!”
你吃痛的惊呼,他迟疑了一下,随后听话地将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
他低着头,仔细地处理着你的伤口,你从上往下打量起他来。
浓密的睫毛在面颊上投下两道扇形的阴影,随着他的呼吸如蝶羽一般轻轻颤动,红润的嘴唇看起来秀色可餐……
不能再往下想了。
他说:“下次你可以更直接一些,或者直接给我下命令。”
你冷哼一声道:“看心情吧。”
果然,跟毛子待久了,性格也会毛化。
斯拉夫人性格里的偏执和走极端在终结者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你觉得他偏执到不可理喻,他觉得你信奉的中庸代表矫情。
他问道:“你做这些的理由是什么?”
你一挑眉,俯下身去,从上往下地看着他的眼睛,鼻尖几乎快碰撞到一起。
他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起来,瞪大眼睛,往后退了一步。
他退,你进。
你贴在他的耳边,朝着他泛红的耳垂呵气。
“答案很明显……长官,我在试图讨好你。”
他挠了挠鼻尖,整张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
“我知道了。”
“不,你知道个屁。”
说完,你毫无留恋地抽手走人,回到客房倒头就睡。
独留终结者一人僵在原地,面皮上还未褪去的潮红让他像个被流氓调戏的良家妇女。
……
运输车上。
坐在副驾的终结者直视前方,淡淡地问道:“你喜欢杀人时的快感吗?”
学员懵了,小声道:“这……犯法吧?”
“苏卡,知道还不踩刹车?有种就上去撞死前面那些家伙,不列!”
在他们正前方的几个学员远远地听到终结者这句话,吓得四脚并用,连滚带爬的跑开了。
你评价道:“这车技,甚至不如咱们拽哥的千分之一。”
沙赫附声道:“正确的,中肯的,一针见血的。”
拽哥抗议道:“我开车怎么了?至少我开的时候车轱辘还能往前转!”
忽然,运输车一个灵车漂移直直向你们三个冲过来,你们迅速散开躲到一边,运输车撞断一颗白桦树后停了下来。
下一秒,开车的学员被人一脚从车窗踹了出来。
终结者像只气急败坏的大棕熊,一连骂了那个学员好几句,然后送了那个学员操场十圈大礼包。
“感觉终结者越来越暴躁了。”
同期的莉娅拨撩着额头碎发,把粗壮的麻花辫往身后一甩,嬉笑道:“没准终结者老爹更年期了。”
另一个年轻学员也笑了,“说啥呢,伊万叔说教官正是花一样的年纪。”
拽哥哈哈大笑道:“什么花?大王花吗?哈哈哈哈哈哈。”
与此同时,终结者凌厉的眼神扫过若干学员,最终定格在上课走神并笑得灿烂的拽哥身上,四目相对的那一刻的拽哥连自己埋在哪都想好了。
“阿尔乔姆,出列!”
你看着拽哥惨白的脸色幸灾乐祸道:“看来是你的坟头花。”
五分钟后,拽哥开的运输车以撞断三颗白桦树的傲人成绩夺得第一,喜提终结者邦邦两拳外加操场二十圈大礼包。
……
你和沙赫收拾好武器库,去体育场外的便利店买了一提白加啤等待拽哥跑完。
吹空一瓶啤的,沙赫开始伤感起来,忧郁得像被蜜蜂蛰到头的哈士奇,他问道:“战争什么时候结束呢?”
你也押了一大口冰啤道:“与其问我,你不妨去问神奇海螺。”
自从你们熟了以后,沙赫对你的脱线回答已经习以为常了。
他笑了笑,又说:“我知道教官为什么发脾气,前边的情况对我们越来越不利了……”
你难得认真地说:“做你认为对的事就好,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什么意思?”
你忘了沙赫不会中文,但又不想浪费时间跟他解释,于是你说:
“我的意思是意大利面要拌42号混凝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