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长梦多

然而，安欣早已和他渐行渐远，眼里充满失望。

李响抚摸着书页，想要领会更多迟来的顿悟。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如此孤独，失去师父的照拂，兄弟的支持，连深刻在血液里的作为一名警察的那份骄傲感都在淡化。

夜已深，李响孤独的身影在灯下变得狭长而歪斜。

第二天一早，李响穿戴整齐，又开始了扮演刑侦支队长李响的一天。他端着跑着浓茶的茶杯，在队里巡视一遍，听了听下属汇报的工作，然后便关好门窗，拨通王秘书的电话。

“王秘书，您上次交待我的任务，我已经在着手研究了。但是我还需要一些时间。要做得妥当，不给领导添麻烦，您知道的……”

电话那边沉默了片刻，传来王秘书故作爽朗亲切的笑声：“啊呀，李队长，当然，当然。但是也不要让赵市长等得太久，夜长梦多。”

王秘书脸上的表情，和声音传达的情绪完全不符。

李响究竟是在拖时间，还是太谨小慎微，以至于放不开手脚，现在他还没有定论。培养一个自己人费时费力，王秘书真不愿意失去李响，尽管和李响打交道并不算愉快，不像和曹闯那样识时务的官场中人交流那么顺畅———那叫一个气味相投、心照不宣。曹闯是可惜了。

李响脸上那种出身寒门的人所特有的忽隐忽现的清高和骄傲、生疏与慌张，和曹闯那种左右逢源、游刃有余又滴水不漏的世家子弟的气质完全不一样。可怜的李响，到现在还不肯一把扯去遮羞布，去享受好好他那点权力能带来的巨大好处，这样的顽固，这样的愚钝，让王秘书厌恶又紧张。

不过，调教李响这样的人，也不能说没有一点乐趣。王秘书对自己揣摩人心洞察欲望的技艺非常自信。去推动他人做不情不愿的事情，最后那人还不得不感谢他的提携，接受他给予的奖赏，王秘书从中得到的快感远超于性爱。人说“权力是最好的 chun药”，其实，权力就是性，性有时候也能成为权力。这两方面，他颇有体会。

王秘书嘴角微微上扬，想到有些人比如李响根本无福消受这种快感，甚至无法想象它的乐趣，不由得心生嘲笑。

李响穿过走道，沿着楼梯快步下楼，被迎面而来的安欣撞了个正着。“去哪儿？”安欣毫不客气地问，仿佛李响不是他安欣的上级，倒是他手下的徒弟。

“去市里办点事。”李响对安欣硬气不起来，一五一十地回答。反正逃不过安欣的眼睛，不如直截了当。

“你别成天和赵立冬混在一起！”安欣压低声线，对李响小声吼道。“你知不知道大家的情绪什么样？啊，他们对你，有很多意见。”

李响压住内心的浮动，故作深沉地说：“有什么意见，可以向领导反映嘛。”

安欣难以置信地看着李响。“你成天往外跑，队里事情不管，你还是我认识的李响吗？？”

李响苦笑又有一丝讥讽地说：“你真了解我吗？”说着便想撇开身子离去。

安欣急了，拽过李响的肩膀，一只食指指着他的脸问：“我问你，你还当我是你的兄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