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碎片划过我的耳垂，鲜血的气味和空气的灌入让我逐渐恢复了意识，虽然手脚还是非常僵硬。
比尔站在那里，拎着用人的脑袋往树上撞，看来现在不清醒的人轮到他了。
我像个不受控制的布娃娃，用非常诡异的行走方式，手脚并用，一步一步向他们走去。
“比尔……”
比尔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大步奔向我，“你没事吧，在马车上稍等我一下，不套出点话太可惜了，巴黎特这个没用的家伙，还好我提前赶到……”
我不知道我脸上的表情是什么样的，但是我知道的是，在那一瞬间，我又回到了几年前的自己，如同被过热的炙火烤制过头的瓷器，充满了裂痕。
我站在那个人面前俯视他，他的面具已经被打下，面部和头部在伤口之下浮肿不堪。
“托你的福，也许这些年来我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为什么来打扰我呢？”
他惊恐地看着我，嘴巴里不知道在咕哝着什么。
“这个药物效果很厉害，一看就是军队里或者马戏团里使用的，你从哪里拿来的？”
“关你屁事，上一个好搞多了……”
“比尔，帮我个忙，把马的缰绳牵过来。”
我踩住他的手，将两匹马的缰绳分别绑在他的两手腕上， “那我换个说法问，你要对我做什么，你对上一个又做了什么？上一个是吉娜吗？”
他还在不停地扭动，眼睛里还是充满了不甘。
“我有一颗很想伤害你的心，甚至想在你身上发泄一下，虽然该下地狱的另有其人，但我不介意让这两匹好马代我将你作为医生的双手扯去。”
我低下头，平视他，随手捡起了一颗石子，“你是医生，你自己诊断一下，被受惊疾驰的马断手之后，你活下去的概率是多少呢？”
“救命，我上有老下有小，你不能这样对我！”他终于惊慌了，拼命地想要挣脱绳子，一点也不像是受了重伤的人，看来濒死的时候潜力是无穷的。
“你凭什么回答我这一句话？如果我是个坏人的话，知道你上有老下有小，我岂不是会更兴奋吗？
他的瞳孔迅速扩大，动作幅度扩大，缰绳牵动了一匹马，马烦躁不安地跺了几下，他的手就像风筝一样飘忽不定地上下动了几下。
“求你了，是他们让我来给你检查你的身体的！”他一直盯着那匹马，眼神变成了央求。
我抓住一边的缰绳，“继续说。”
“他们要我来检查你的身体……检查有没有病，还有……”
“我快没有耐心了，叫他快点说吧。”比尔的声音从我后方传来，想要拿走我手上控制的缰绳。
“还有检查你是不是贞洁之身！就是这样，我没有想要伤害你，药是他们给的，我也不知道是谁！”
我已经大体知道这个“他们”是谁了，过多询问估计他的命过几天也会栽在别人手上。
“上一个人是谁？她怎么回事？”
“是吉娜……就是她……不过她，她是自愿的！她，我是在那个宴会上就给她做好检查了，可没搞得那么复杂！我都说了，你可以放我走了吗？！”
我冷笑一声，无力挣扎到了他嘴里变成了自愿，如果我没有自保的能力，估计我也会落的一样的下场吧。
我松开他手上的缰绳，把他扔回了马车上。“比尔，麻烦你御马吧。”
“可是，他万一还做什么危险的事。”
“没事，我这次做好了准备。”我坐在他对面，将车门再一次锁上。
马车再次启程，距离剧院已经不远，对面这个医生仍旧死死盯着我，“为什么不放我走！你还要我干什么！”
“说出你的名字，我就放过你。”
“约克，我是约克医生，如果你是想叫我上门给你这种卑贱的女人做诊疗的话，想都不要想！想要我在公爵面前美言几句的话，你已经错过这样的时机了！”
马像踩着石子一样，惹得马车剧烈晃动了几下，这位约克医生从车厢这头被撞到那一头，显然是比尔生气了。
“约克医生，我只希望你做好一件事，回去的时候跟你的……公爵说一下这次的检查结果——尚处于处子之身，身体健康并无抱恙。以免你误会呢，我先和你说好，我是个很讲信用的人，如果你没有做好这件事，那么我说会把你还有你那老、小通通找出来，将他们的手脚砍去，扔在公爵门口，让他知道你已经败露了，那我就会这么做。”
他又变得十分安分，闭口不言，只是点点头。
“真是说得我口干舌燥，你没有可以说的话吗？你也要给我口头承诺啊。”
“是，我会做好这件事，向公爵报告结果。”
“什么结果？”
“尚处于处子之身，身体健康并无抱恙。”
“很好。”
不知不觉剧院的大门已经近在眼前了，我一脚把约克踹下去，“无论你用什么搪塞过去，说是歹人也好，你御马技术过差也罢。”我指了指自己和比尔，“说出我们俩的话，我都会来兑现对你的承诺。”
他一接触到地面，连滚带爬地就逃走了。
比尔一脸担忧地看着我，欲言又止。
“你也觉得我在做的事情是毫无意义的吗？”我背对着她，不想看她的表情。
“我想，这个意义应该是由你来赋予的，你觉得你在浪费时间吗？”
稀稀零零几滴雨落在我受伤的耳垂上，混着我的血一起往下滴，夜幕里的雨晶莹发亮，却被黑色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当我明白的时候，在那一刻之前的所有都是在浪费时间。”
“小姐……”
“比尔，你和巴黎特暂时不需要随身陪护我了，这是我的命令。”
她下意识地想过来给我挡雨，“今晚都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怎么会不需要呢？”
“这本来就不是你们此次的主要职责不是吗！”
身后没有再传来比尔的声音，我把身上属于刚刚那个宴会的所有衣衫褪下，随手扔在已经蓄起的水塘，赤裸着全身走进了剧院的后门。
走廊里还是这样，每一个漆黑的深夜都是这样，空无一人，我又一次转动了休息室的门把手。
自从前天晚上我就没有再次进过休息室，那天我用冰冻住了把手，冬天的低温不至于就停留这几天，地上的碎冰渣部分已经半融化成水状，如果有人需要以这么没礼貌的方式进入别人的房间的话，那却是不需要配上锁和钥匙。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伤痕累累，每一条疮痍我都记得是为何、从何得来，每一处都是用我伤害他人抑或他人伤害我换来的，我这样的人能创造意义吗？就连想做出点什么改变，都无法保证在无人帮助的情况下继续下去。在那些无法入眠的夜晚，我想为别人做些什么，但是也只是徒增我的梦魇和带给他人麻烦。吉娜的事之前，应该也有人帮助过她们，或许夏佐已经做出过相应的行动，最后也以失败告终。那我这样的失败品，能种出成功的种子吗？
吉娜……我仿佛能听到她的呼救，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到现在，随着经历她所经历的事情，我一直都听得到她的声音。
她在哭喊着，救我。
我穿上明天的演出服，吉娜的鲜血并没有染上这条华丽的裙子，裙子在吉娜的去世后立马被送去了清洗，无法去除的几滴也只是用绣花掩盖住了痕迹。
我还是不太适应大裙摆，好几层的纱快把我逼疯了，我上下摇晃着捉摸究竟哪里才是正确的穿着方式，几张信纸散落在地，估计是从纱裙内的口袋里飘出来的。
看标题应该是寓意寄给吉娜的姐姐，每一张都是没有贴邮标、也没有写日期和地址，也许是在正式寄出之前吉娜就……
私人信件不是我应该看的，但是我觉得必要性应该是用在这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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