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前的最后一场考试江欢欢英语试卷的选择题一个都没来得及涂,收卷的时候江欢欢紧张的握着笔,把指关节捏得发白,紧接着她的脸色也变得惨白一片。
很多时候江欢欢把自己的孤独归咎于遥遥领先的成绩,但清算起来,学习其实是她现如今唯一引以为傲的生存动力。
这个放假前夕,高一三班没有狂欢。
其他班学生们兴奋的呼喊声沿着走廊灌进每一个班级,而高一三班教室里,大家收拾东西的动静则显得分外细微。
窸窸窣窣的,像乱七八糟理不清的线团被丢到空地上。
这样的克制,像顾忌着担心打破某种平衡一样。
而江欢欢很清楚,这个压抑到冰点的气氛是她制造出来的。
她唯一高高冒出的枝桠断了,于是她彻底枯萎发霉。
而同学们的反应,大概可以归结于担心。担心这棵树轰然倒塌会带来的混乱,所以附近的长物个个自危。
江欢欢很愧疚成为大家的负担,让大家感到扫兴,所以她把收拾书包的动作做得飞快,然后率先所有人一步抱起背包,跑出教室。
宛如一只败犬般,逃离了不欢迎她的领地。
家门外多了一双女士皮鞋,江欢欢站在门口发了一会呆,低落的心情开始上扬起来。
一定是在外地工作的妈妈回来了。
江欢欢满怀喜悦的去翻钥匙。
虽然妈妈对江欢欢也算不上宠溺或者呵护,但至少妈妈不会用刺耳的话指责江欢欢,也不会在意是不是能体现自己教子有方而刻意出言让江欢欢在人前难堪。
“妈妈。”江欢欢一边蹲在地上换鞋,一边迫不及待的对着厨房喊。
妈妈的身影在厨房门口晃动,江欢欢把身子往一边探着往厨房看。妈妈没抬头,炒菜的动作不滞,应了一声:“回来了?”
“嗯嗯。”江欢欢内心涌起小雀跃。
换好鞋,放下书包,懂事的挤进厨房,“妈妈我给你帮忙。”
妈妈这才看了江欢欢一眼,“那你帮我把那边的菜洗一下吧。”
“好!”江欢欢兴奋的应。
油水在锅里滋滋滋的声音充斥耳膜,江欢欢仔细的的清洗池子里的白菜,把菜叶一片片撕下来,再放进盆里。
江欢欢没说话后,厨房里再也没有了人声。
妈妈的白发好像比上次见时更多了,唇线紧紧绷着,脸上被冒出来的油烟覆上一层隐约的油膜。
天彻底黑了,窗子上印着对面人家的灯火,最后一道菜也开始了最后的收尾。
江欢欢看着灶台上摆的满满的菜,疑惑问:“妈妈,为什么今晚做了这么多菜?”如果是为了欢迎妈妈回来也太奇怪了,哪有自己做菜欢迎自己的。
“今晚请二伯来家里吃饭。”妈妈回答完,开始把菜端上桌。
这时门外传来隐约的说话声,接着爸爸还有二伯等很多亲戚涌进门来,小小的客厅顿时就被挤满了。
“春梅,客人来了,饭做好了吗?”爸爸大嗓门的问正在摆菜的妈妈。
妈妈浅浅的笑了一下,只看着那些亲戚挨个打了声招呼。
江欢欢有些不安的躲在妈妈后面,除了二伯,其他的那些亲戚她又分不清了。
“叫人啊,欢欢。”爸爸的注意还是很快落到江欢欢身上。
江欢欢着急的看着爸爸,叫了一声二伯好,接着再次不安的将求助的眼神看向爸爸。
爸爸脸上含笑,却只无动于衷的盯着江欢欢。
最后在江欢欢的沉默声中,爸爸又将江欢欢数落一通,埋怨她怎么教都不长记性。
而这种时候,江欢欢通常只能羞愧而又难堪的低头听着。
晚餐在客人们的喧闹声中开始。
因为江欢欢家的桌子是方桌,位置少,所以江欢欢和妈妈只能去一边吃,把喝酒的地方让给家主和喝酒的客人们。
江欢欢毫无怨言的被安排来安排去,在场唯一的下辈成了打杂的服务员,好在桌上的人开始喝酒后就不需要她了。
妈妈靠在沙发上看手机,电视上播着每天准时播放的新闻。
江欢欢坐到妈妈身边,干巴巴的盯着新闻看。
她不好意思调走看有意思的综艺,不敢在这种场合放松下来,更遑论看电视看的发笑。但其实仅仅只是这样和妈妈坐在一起,听电视里主持人字正腔圆的声音就够让江欢欢觉得满足了。
月上中天。
吃完离开的客人走了一部分,剩下的和爸爸在收拾干净的桌上组起了牌局。
江欢欢困的直打哈欠,妈妈已经去睡了,只有她还守在客厅,等着客人离开。
江欢欢的心里也在作斗争。
“要不就这样去睡吧。”江欢欢心里这么想着,可想到爸爸不满的眼神和严厉的批评,江欢欢就又打消了念头。
爸爸对她说过:家里来客人时作为主人要陪着,尤其你一个小孩,自顾自的做自己的事会让人觉得没有教养。
爸爸总认为她是在乡下长大的,没规矩,就像她第一天回家就给爸爸丢脸了一样,所以爸爸总是很执着的给她立规矩,好把她培养成一个听话懂事,不会给他丢脸的人。
而江欢欢害怕被爸爸妈妈讨厌,害怕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变得孤立无援,所以一直很听话注意,甚至到了谨小慎微的程度。
但看起来她离爸爸的标准还是差很多。
牌局直到后半夜才结束,那个时候江欢欢已经支撑不住的在沙发上睡着了。
江欢欢是被肩膀上一股推力惊醒的,一睁眼看到爸爸正满脸不悦的看着她,爸爸身后那些准备要走的亲戚也在看她。
江欢欢看出客人要走了,不好意思的揉揉眼睛,从沙发上站起来。
本想和爸爸一起送送客人,爸爸却在客人面前不解又责怪的问:“怎么还不去睡?在客人面前这样睡在沙发上像什么话?”
江欢欢语塞的呆在原地,这一瞬间爸爸从前的教育响在脑海,害得江欢欢的心跳都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