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山庄副庄主萧无瑟!”
“萧无心!”
“萧无歆!”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乃雪落山庄副庄主,萧无桀是也!”
一连改了好几个名字,后面的二人有点看不下去。萧瑟忍不住单手扶额,低声道,“要不还是把他拉回来吧?打着我雪落山庄的招牌怪丢脸的。”
“还是让他被打死算了,”另一边的雷无桀已经报了真名,一扬拳头打了起来,无心看他在六人的合攻下倒是没有落了下风,就先由着他试试那阵,“不过萧无心这名字挺好听。”
唐小歆赞同地点点脑袋:萧无歆也好听,歆和心毕竟同一个音。
“你觉得他能破几个人?”萧瑟也认真观战,毕竟作为雪落山庄的副庄主不能太掉链子。
“大概,一个都破不了。”无心依旧没什么紧张感,同他聊起天来,“本相阵结阵之时七人便如一人,一人便如七人,雷…萧无瑟此时尚能不落下风,只是因为这本相阵只结了形尚未结意。”
雷无桀挨了一拳。
“看来对手并没有把这个萧无瑟放在眼里。”萧瑟道。
正在来路的唐歆儿挑了挑眉:这怎么还解说上了?看来没那么紧急…?
说真的骑马还是不太方便,她自己用轻功的话这么会儿时间都可以好几个来回了。
雷无桀明显有些吃力起来,原本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应付他的六人收了势,在他身周聚阵结意,阵内六人以及阵外大觉的真气凝聚起来,当真恍若一人一般,内力磅礴且运转灵活,任凭雷无桀怎么破坏都撼动不了。
头顶那凝聚的真气朝他直直压了下来,雷无桀翻身而起,抬头看看已然聚在上方的法阵,握了握拳头。
唐小歆探头望去:阵成了。
“试得差不多了,这阵成了可没那么容易破。”无心身形一动,转眼间直接移到阵眼处,将跃跃欲试的雷无桀一甩手丢了出去,单手捏诀朝上一抛,那刚刚结成还不太牢固的阵被他重创。
六人散了开来,剑指阵中央的无心,不多时各自被金色的屏障笼罩,被他的心魔引困在其中,纷纷面色痛苦地抱头挣扎,“大觉师傅,你再不开阵眼,你的师弟们可就要死了。”
“无心,”他睁开眼来,“你可知我见到你的第一面,心想为何?”
“九龙门沿袭五戒,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不妄语,不饮酒,”无心依旧笑吟吟道,“大觉师傅见到我的第一眼,想杀了我的意图都摆在脸上了。”
“没错,”大觉身上真气迸发,周身镀了层看着便很坚硬的金壳,身后赫然多出来一个比他还要庞大不知多少的人型浮影,挥了挥两只巨大的金色拳头,径直朝无心撞了过来。
“金刚之体?”
无心上前攻势甚猛地对着那金刚之体拳打脚踢一通,没能损伤对方半分,却被一拳打中腰腹退了回去,捂着胸口半跪在地上,被连忙赶上前的雷无桀扶住。
“无心,”雷无桀拍拍他的背,“你怎么样?”
“好疼啊。”无心攥着他的手蹙眉道。
雷无桀这小子…唐小歆羡慕得要死,可惜她只是一只虫,只能心疼地在无心袖口乱蹭。
“无心,大觉虽然修为不凡,但这金刚之体很耗内力,你可以拖一拖他,不要正面相抗。”萧瑟道。
“恐怕行不通,本相阵成本相归一,现在七个人的内力全在他身上,如果要耗,只怕先耗死的会是我。”无心喘了口气,缓缓站起身来,看向大觉神色变得冷肃,“大觉,你可知我师傅因何而死?”
他五指一张,两手便附了两只巨大的金色重影,一晃眼间闪身到大觉身前朝他砸了下去,拳拳到肉。
大迦叶掌。
是那邪魔叶鼎之的功法?大觉睁了睁眼,叶鼎之染血的剑犹在眼前,只失神了一瞬便被无心一拳捣到地上。
“就是你们这些虚伪之人逼得他无言自辩,无处栖身,无法继续活下去。”
不只大觉看无心怎么看不顺眼,无心也因为忘忧的事一早看他不太舒心,手中力道愈发加重,打得内力都耗了不少还在继续,最后赤手空拳砸了起来。
直到被大觉身后的金色重影一掌掀翻反手拍在了地上,吃痛地倒在原地动弹不得。
“若不是为了袒护你这邪魔,忘忧怎么会有如此下场?”大觉面上也明显有了怒色,“今日我便替他收了你这魔种!”
“替他?”无心有气无力地笑笑,“师傅从来不会自以为是地认定谁是魔,更不会自作主张收取谁的性命,替他,你有什么资格?”
大觉冷哼一声,“反正今日你是要死在这里了。”
“哈哈,”身上依旧没什么气力,无心带些怜悯地嗤笑一声,“真是可悲啊。”
那沉重的金色大手眼看就要压到无心身上,他有些疲惫地闭了闭眼,眸底的神采沉寂下来。
“无心!”不远处传来萧瑟和雷无桀紧张的声音,伴随着二人有些慌乱的脚步声。
死在这种人手里真是有够不值,好在师傅让他修炼的罗刹堂心法并没有彻底失传,好在还没有承诺过某个小丫头什么,好在…这段时间认识了几个还不错的家伙。
“叮——”
身前不到一寸处突然炸开一抹明净的淡粉,他晃了晃神,竟看到先前钻入他袖口的淡黄色小虫正抵在上方,明明连他指甲盖都不到的小小一只替他抗下了大觉的全力一击。
金色的大掌像是碰到了什么尖锐的事物一般,消解崩裂。
那小糯虫身周的淡粉散去,晕晕乎乎地晃了晃身子,跌落下来,柔软的身上各处渗出点点细小的血珠来。
无心及时伸手接住它,看着它软趴趴地倒在了掌心,全然没了之前吓唬雷无桀的活力。
大觉有些红了眼,一扬手准备继续,侧方突然赶来一人朝他袭来,察觉到那人所用的功法同他有些相似,他收了手,看向来人,“无禅?你也要袒护这邪魔?”
“师傅,”无禅行了一礼,“无心师弟不是魔。”
“还带着这棺材做什么?”司空千落不解道。
“这转轮棺,可以消除无心身上的魔气,”唐莲依旧没能确定自己的心意,有些迟疑道,“无心…终归是魔教宗主。”
“……”唐歆儿神色不太赞成,不知为何没有说话,换作平时早已开始反驳唐莲,现在只是白着一张脸暗戳戳地白了一眼唐莲。
“什么魔教啊。”身后传来懒洋洋的中年男人声音。
众人转过身,见马车顶上赫然坐着一个拿着酒壶和尚打扮的人,这样的特征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不免有些违和,“不过是世人以讹传讹罢了。”
“这位师父什么时候来的,我竟然一点没有察觉,”唐莲仰头看着他,赞道,“好高明的身法。”
“方才山上是您在主持法事吗?”司空千落问道。
“是啊,受人所托,”他仰头灌了一口酒,叹道,“来超度一位老朋友。你们是大觉那小子找来的?”
“…是。”唐莲点点头。
“啧,”他摆摆手,鄙夷道,“整天说别人是魔,喊打喊杀的,一点长进都没有,人家也是有正经名字的宗门…虽然天外天这名字也不怎么样,荤腥味太重。”
“可天外天总归是我中原武林大敌,十二年前…”
“师兄把立场看得太重了,”唐歆儿靠在一边,难得没有插科打诨,正经道,“所谓立场,其实没有正邪之分。”
“这小女娃说得对,”王人孙赞同地看了她一眼,对着唐莲道,“十二年前的事情年轻一辈真正知道多少,中原武林的大敌?你师傅是这么说的?”
“师尊偶尔提过他几次,”唐莲回忆道,“都是在夸他。”
“阿爹也是这么说的…”司空千落面上也是不解,“他好像对魔教教主叶鼎之很是推崇,我当时还在奇怪,魔教不是我们的敌人吗?”
就知道雪月城的三位城主不至于那么小家子气,虽然只见过司空城主。
一旁的唐歆儿一边思绪纷呈一边闭目养神:说起来,千落的爹爹倒是许久没见了,一个月前她去雪月城找师兄也没有见到。
上次见面还是几年前师傅离开时托付这位大师侄带她去找怜月师傅的时候,那时她才几岁,他却一口一个“小师叔”,人到中年还是不那么正经。
“要是百里东君和司空长风跟那帮家伙一样一般的气量,这雪月城也不会有今天的气象。”王人孙道。
“十二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时发生了什么,你们这些年轻人管不着,知道了也没什么用,这都是我们的江湖,”他笑笑,“你们这些少年人该有自己的江湖,不要老是被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束缚。”
“当时我要是能明白这些就好了…”他又灌了口酒。
“少年人嘛,就应该凭心而动,对不对,”司空千落拍拍唐莲的肩膀,转过身朝唐歆儿眨眨眼,示意她赶紧趁机劝劝,“歆儿,是吧?”
“是啊。”唐歆儿笑眯眯地回应道,“师兄,你纠结于所谓的江湖大义正邪之分,原本打算帮大觉,可到了这里却又犹豫了,师兄好好想想,让你犹豫的究竟是什么。”
“什么?”唐莲低下头想着,迷茫道。
“那便是,你自己的心啊。”唐歆儿叹了一声。
王人孙看了她一眼。
这小女娃倒是挺有趣的,她是之前在大梵音寺他同无心他们一起来的,他当时只知道她认识瑾仙,没能猜出她的身份来…他记得她抱着受伤的无心哭得涕泗横流。
她好像对无心有意思?
奇怪的是,他那时明明看到她年纪轻轻便和无心一般到了大自在地境,只差一点便可跨越逍遥天境,现在却是一副空有武脉没有内力的空壳子。
他刚刚碰到这些人时便查探了一番,但没发现她身上有什么疾病和伤势,只是莫名有些虚弱,不,很虚弱,再撑下去也许会有生命危险,他有心救她却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很奇怪。
“小女娃,”他甩手丢给她一个青瓷瓶,“之前在大梵音寺见过你和无心在一起,你我也算有缘,这丹药便赠予你了,关键时刻可保性命。”
“多谢。”唐歆儿有些迷茫地接过丹药,握在手中。
这算哪门子有缘法…?
而且其实她自己也有药…虽然是药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