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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某》笔记(by木苏里)

小说笔记集

「那个夏天的蝉鸣比哪一年都聒噪,教室窗外枝桠疯长,却总也挡不住烈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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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太喜欢你,所以我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以至于差点忘了,我17岁,这个年纪里整个世界都是我的。不需要犹豫也用不着权衡。

我无坚不摧,也无所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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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骄阳刚好,风过林梢,彼时他们正当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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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世上只有一个人能听见你说话,那他比谁都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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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他知道不久之后还能再来,却依然会在那一刻感到失望。

……那种说笑间会忘记、转而又会忽然泛上来的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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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就总是要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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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知道什么年纪做什么事,该疯一点的时候不疯,可能更容易后悔一点。”他说,“以后有几十年的时间给你去瞻前顾后,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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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梧桐外最不起眼的角落,是现在的江添唯一愿意亲近的地方,也是曾经某段漫长时光里唯一会留他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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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江添和他妈妈之间的相处那样古怪了,因为没有归属感。他能理解江鸥的苦处和愧疚,所以总会护着她,但他没办法把江鸥在的地方当作家。

就好像同样是不高兴,盛明阳只担心盛望会不会不理人,江鸥却要担心江添会不会离开。

因为他总是在离开。

盛望怀疑对于江添来说,他曾经的住处也好、白马弄堂的院子也好,也许都不如学校宿舍来得有归属感。至少在宿舍,他可以清楚地知道自己能住几年,知道行李拆放下来多久才收。

院门外有人骑着老式自行车慢悠悠经过,拐进巷子里的时候按了一声铃。

盛望终于回过神来,站直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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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不一样。”江添终于从默片上收回目光。

江鸥没反应过来,她愣了一下疑问道:“什么不一样?”

江添朝楼上某处扫了一眼,说:“不是一个人。”

这次有人跟我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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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操场边的那绺风一样,过去就过去了。

顶多……会在极偶尔的瞬间,浮光掠影似的冒一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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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文老师招财曾经在某堂作文课上读过一个同学的范文,她说十六七岁的少年总是发着光的。他当时在算一道数学题,计算的间隙里只听到这么一句。

句子没头没尾,他听得漫不经心。却在很久之后的这一天忽然又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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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赵曦在车里把老方最喜欢的两首歌循环了一天,突然意识到这世上的变故其实很多,不知道从哪天起,你就再也见不到某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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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怕自己语气太冷,或者太过于咄咄逼人,江添一直没有抬眼,只是沉默地等着回答,他手指间捏着白瓷勺,却没有再喝一口汤。但即便这样,那些锋利又尖锐的棱角依然会显露出来。

就像那瓶深秋的冰水,明明瓶身裹着一层温和朦胧的雾气,却依然冷得扎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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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这次是他下的楼。

是你自己选择走远一点,自己要下楼来的,就不要假惺惺地舍不得了吧。

盛望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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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有时候明明早已计划好了,却总会有些人、有些事落在计划之外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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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回头,不去看那几个走班进来的新同学,他甚至有种错觉。就好像他只是午休趴在桌上睡了一觉,做了一场短而轻忽的梦。

闭眼的时候还是盛夏,睁眼已经到了深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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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江添一直有改备注名的习惯,风格简单而无趣,就是完整的人名或称呼。顶端的这个,是他第一个例外。

他短暂地给对方改成过“盛望”,几天后的某个深夜又鬼使神差地改了回来。当时他说不清是出于什么心理,现在反倒能说清一些了——他只是想看见对方的变化,换没换头像,或者开不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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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果然没留住。

……

好像总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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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把江鸥的袖带绑在手指上,睁眼却从没见到过人。后来把自己的名字和照片做成纸条,绑在外婆手腕上,老人家也依然记不住他。再后来给团长拍过很多照片和视频,那只陪了他很长时间的猫还是埋进了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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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始终不擅长挽留,也从没留住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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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学不会挽留,还是只会一些硬邦邦的、偏执的蠢办法。

从未有成效,但他依然想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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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风雨不停,很长一段时间里,水珠密集地打在窗玻璃上,节奏整齐得有些单调,像教室后墙挂着的钟,不断重复着同一种声音,时间就在这种声音里安静流逝。

天色晦暗不明,很难分辨是早是晚,老师的声音令人昏昏欲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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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下雨天太烦了,他好不容易把某些苗头摁下去,还没显出成效呢,就快功亏一篑了。

只是在楼上见了江添一眼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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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会从别人那边拿什么东西,他只会给。他只会在自己身上挑挑拣拣,掏出能掏的东西给他在意的人。

盛望说考砸了,那他就去拉。盛望说老师讲得太简单了,那他就给补上。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实用的东西。

所以……

江添看着他,问道:“能考回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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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喜欢上了一个人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呢?人的寿命八九十年,他还在开端。将来那么长,远得根本看不到头,他只是在这段时间里喜欢上了江添而已,不知道会持续多久,他没打算说,也明白不可能有什么结果。

未来是一条笔直的线,他只是在这个节点上

歪一会儿,迟早都要拐回去的。这很严重吗?

一点儿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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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七岁,就是今朝有酒今朝醉。

人家走马观花,他多观他哥几眼碍着谁了么,又不会少块肉。更何况他哥是木头,他有什么好怕的。

少年心思堪比六月天,暴雨倾盆的时候乌云罩顶,好像这辈子都不会散了。雨一停,又立刻豁然开朗、艳阳高照起来。

盛望这几天就是艳阳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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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别矫枉过正太过极端,那样容易弄巧成拙。”江添说。

赵曦说:你越是强迫自己往反方向走,就越会在意背后的那条路。越是想要清除什么,它的存在感就会越强。

林北庭说:将来碰到的人各式各样,太多了,哪可能走得近一点就有别的想法。

盛望说:放心,你们不会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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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添没再背靠着床栏。他坐在床上, 右手架在曲起的膝盖上, 肩背微弓,月光斜穿过床铺,擦着他落下一片银白亮色,他却坐在影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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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记得,曾经在某个闲聊的间隙里,他好像对江添说过,他很喜欢看丁老头的那个旧相簿。

手机会坏,云盘东西太多太杂,那些记录了某个时间点的照片淹没在浩如烟海的数据里,如果不是碰巧要找东西,他根本想不起来去看。

以至于他有时会觉得过去16年的时光模糊不清,他已经不太记得自己去过哪里,又曾在哪久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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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出生第一年到第十六年,他走过的路都在这本相簿里。他自己已经弄不清了,没想到有人悄悄地帮他找全,然后封存在这里。

这里面每一条路都人声鼎沸、热闹非凡,每一年都是阳光灿烂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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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透过窗玻璃,在桌角地面积成一片,像被切割的几何图形。

窗外不知哪个宿舍的人还没睡,也许是夜谈也许是玩闹,模糊的笑声响在夜色里。

屋内两个男生并肩靠在桌边,手指撑攥着桌沿,交错的鼻息带着轻颤和试探,他们吻着对方,青涩而迷乱,炽烈又安静。

少年心动是仲夏夜的荒原,割不完烧不尽。

长风一吹,野草就连了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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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拍于天将亮未亮的时候,晨光熹微,从露台照进来,把宿舍切割成了明暗两块。

那张空空的桌子就位于明暗之间,一半在光里,一半在夜里。

没人知道在几小时之前,它曾见证过少年之间的悸动和亲密无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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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拍于天将亮未亮的时候,晨光熹微,从露台照进来,把宿舍切割成了明暗两块。

那张空空的桌子就位于明暗之间,一半在光里,一半在夜里。

没人知道在几小时之前,它曾见证过少年之间的悸动和亲密无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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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早在潜意识里预演过很多遍, 当盛望提起这个问题的时候,他会说:再等等。

等到集训结束,等到离开这座封闭式的学校,离开乌托邦和永无乡。等到周围重新站满了人,充斥着想听或不想听的吵闹,如果你依然想问这句话,我可以把答案说给你听。

如果不想问也没关系,只要没有郑重其事的开始,就不需要刻意说一声结束。退路一直都给你留在那里,毫无阻拦和顾虑,没有谁会难堪,连台阶都不需要铺。

这是冲动包裹下最理性的办法了。

但是阳光太亮了,照得身边的人太暖和了。只要看到盛望含着光的眼睛,看到他矜骄着期待又忐忑的样子,江添就说不出“再等等”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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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抓了一支笔,把照片翻过去,迎光看了一下人影轮廓。在他自己背后写了一个字——我。

然后在江添背后写上了剩下的字——我喜欢的你。

我和我喜欢的你。

江添就站在旁边,看着他认认真真写下这句话,忽然觉得自己之前那些挣扎、反复以及所谓的理智都太傻了,傻得像他又不太像他,倒不如放肆一点。

因为太喜欢你,所以我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以至于差点忘了,我17岁,这个年纪里整个世界都是我的。不需要犹豫也用不着权衡。

我无坚不摧,也无所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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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还说,猫老了就回不来了。可是……

看,有人把它送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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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再等等就好了,只要熬过这两年。

聊天的时候,“高中”、“大学”,几个字就能带过去了,花不到两秒的时间。可睁开眼,日子却还在缓慢地往前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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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真的错到这个程度吗?他明明……就是喜欢一个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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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好像人在暗处走久了,连自己都会摸不清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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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没人,他也没带钥匙。但他站在那里,还是忍不住敲了门。仿佛多敲几下,会有人从里面开门迎他进去似的。

因为他记得有人说过,不会把他关在门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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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至于有时候会产生一种错觉,好像他什么都不怕,什么都担得起,他无所不能。

可当他18岁,真正迈入成年,才发现有太多事情是他顾不全的。他像个拙劣的瓦匠,拆了东墙补西墙,左包右揽却捉襟见肘。到头来,他连跟盛望站在一起这件最简单的事都做不到。

他也才意识到,他跟盛望之间的牵连密密麻麻,却细如发丝,全都握在别人手里,只要轻轻一松,就会断得一干二净。

城市那么大,人来人往,周围密密麻麻的面孔模糊不清,他怎么跑、都找不到想见的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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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瞬间他感觉有人在跟他开一个荒诞玩笑, 他明明已经很用力了,却好像总是慢了几秒。他没赶上第一步,就注定错过所有,然后眼睁睁地看着车厢一节撞上一节, 撞得天翻地覆、面目全非。

而他只能站着,看着。

他不善言谈、不善发泄,是个徒有其表的哑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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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辗转长到这么大,没跟谁久呆过,没把谁当成支柱。他习惯了往外掏,却很少拿别人的。但凡拿一点,都会加倍掏回去。

他谁也不欠。

他做着他觉得应该做的事,承担着他应该承担的。他谁也不用怕,谁也不用看,他只看盛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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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望心软,敏感,常说自己脾气不好,却总在考量别人的感受。明明小时候一样孤独,反应却截然相反,一个索性把自己封在冰里,一个却伸出了无数触角,探着四面八方的动静。

但就是因为这样他们才会有交集。

就是因为心软,他一个人站在白马弄堂深夜的路灯下,盛望才会开窗叫住他。

他就是深知这一点,所以早上满世界地找着盛望,下午却没有再问。不是不想见了,是不想盛望来见他,不想盛望见到他面前摊着的满地狼藉。

他知道盛望会难受。他也知道,看见盛望难受的瞬间,他会有一点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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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添从楼梯拐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他看见几个护士匆匆忙忙从病房里出来,明显刚经过一场大闹。他看见盛望背靠着医院惨白的墙壁,低头站在病房门外,垂着的手指无意识地掐捏关节,难堪又沉默。

那一瞬间,江添忽然意识到,他已经很久、很久没看见盛望毫无负担的笑了。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身上背负的所有东西都是带刺的,密密麻麻全部直冲着盛望,对方每朝他走近一步、每跟他亲近一次,都会被那些尖刺扎进去再拔出来,鲜血淋漓。

那颗总绕着他转的太阳,因为他,已经不发光了。

他想亲一下对方低垂的眼睛,不再带笑的唇角。一个人站在那里太孤独了,他想过去抱一抱盛望,但他转头看到了自己满身的刺……一天不磨平,一天不得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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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又是一场盛夏,但他再也没听过那样聒噪的蝉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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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外套甩到肩上,拎着水走出校门的那一瞬间,尘世间熙熙攘攘的人流在他面前的大街上穿行而过。

他慌乱躁动的少年期至此仓惶落幕,一生一次,再不能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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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遭人来人往,话语不断,唯独他们两个站在一条僵直寂静的线上,愕然地看着对方,眉眼明明还是熟悉的样子,却有些不敢认了。那些曾经充斥着冲撞、暧昧和焦灼的流年就这样从旁缓缓滚过。抵着鼻尖拥抱接吻像是上辈子的事。他们站在原地,却被撞得面目全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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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这个瞬间,盛望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们分开已经太久了。世界飞快地往前跑,不会因为某两个人而慢下脚步。时间可以改变的东西太多了,乱石都能磨成砂。

他忽然有点近乡情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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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那些调侃玩笑和描述中挑挑拣拣,筛选出跟江添有关的部分,拼凑出漫长岁月里的小小一隅。有些听得骄傲,有些听得酸涩。

那是他错失的那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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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八岁的时候不能理解久别重逢的人为什么总是说些不痛不痒的话,这一刻盛望才明白,不是无话可说,而是不敢问。就像要趟一片密集的雷区,不知哪步走错就会被炸得支离破碎……

不如寒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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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事感叹说盛望成长飞快,自愧弗如。江添却只看到那个明亮张扬的少年一层一层给自己裹上壳,把那些和煦的、柔软的、炽烈的东西都封到了最里面。别人都在夸赞,他却只有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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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开始后悔了。

这个城市他很陌生,却是盛望生活了很久的地方。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他以为这是对方所喜欢的热闹,但他在这份热闹里把他喜欢的人弄丢了,他只有最原始的地图,不知要从哪里开始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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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记忆远比他想象的牢固,心里的是,身体上的也是。

就算他喝了酒、反应迟钝、不知所措,也会有肌肉记忆带着他像十七八岁时候一样,追逐回应着他喜欢的那个人,就像深入骨髓的本能。

我的骨骼说,我还是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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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纪小的时候,他想做什么想说什么总要等一等,自认为那是理智成熟。等出了乌托邦、等盛望想明白、等酒醒了、等长大了……

后来他终于明白,世界总是在变,没人知道下一瞬会发生什么样的事,就像刚满18岁那年楼梯拐角的那句“晚点再说”,谁能想到他们一晚就晚了这么多年。

他现在一秒都不想多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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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途跋涉的旅人,守着火堆坐了很久,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到了暖热。解冻从手脚末梢开始,血液活泛起来便淌满了四肢百骸。

原来这么多年过去,哪怕他自己都觉得已经面目全非了,却依然可以逗笑那个人,一如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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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仔,新年快乐。”

我很想你,每天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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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有时候存在着一种冥冥之中,冥冥之中,他们还是会过上曾经想象中的日子,只是不小心迟到了几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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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地方就是这样,简简单单一个人、一条路、一栋建筑就能让人梦回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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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扣住盛望手指的那一刻终于清晰地意识到,他们将拥有很长很长的时间,长到可以慢慢覆盖曾经失落的、难过的、空茫一片的那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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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那话的时候盛望觉得,人与人之间的交情羁绊往往比看上去的深切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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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是熙熙攘攘的人流,身后是明明暗暗的灯火,沿河十里,从古亮到今,长长久久。

他想把这张合照也洗出来,夹进那个相册里。人间四季又转了好几轮,他们还是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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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纪小的时候喜欢用盛大的词汇,就连许诺都不知不觉会带上很多人。后来他才明白,他没法替别人承诺什么,何时来何时走、陪伴多久,他只能也只应该说“我”。

我会陪你过以后的每个生日,我会一直站在你身边,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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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么一瞬间,让人几乎生出一种错觉,好像他们还在附中,只是放了一场悠然长假。

三号路依然长得没有尽头,梧桐荫还是枝繁叶茂。

人间骄阳刚好,风过林梢,彼时他们正当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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