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砾街,处处可见流民和乞丐,民生多艰,乱处亦多腌臜。
我披着黑色斗篷,面掩黑纱,平静地对眼前的五个乞丐道:“这个人交给你们了。”
二甲将昏迷的陆玉菱扔在地上,衣衫凌乱,艳色生香,而后又掏出一袋银子递给他们。
为首的男人形销骨立,眼里闪烁着贪婪和怯怯:“贵人,这害人性命之事我们兄弟可是冒了大风险,这......”
“哦,是吗?”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既是不愿,那我便不勉强了。”
说罢,二甲作势要带走陆玉菱,剩下的几个乞丐忙上前阻拦。
“别别别,贵人的事就是我们兄弟几个的事,绝不会向外透露半个字。”那男人的眼睛紧紧的粘着陆玉菱,深深地咽了口唾沫,“贵人,需要留她一命吗?”
“不留。”我轻瞥了他一眼,淡淡道。
……
今个儿是除夕夜,顾府上下张灯结彩,席间觥筹交错,几多欢笑。
顾礼越那小子长大了些,穿着红色小袄,白白胖胖,赖在我怀里,笑得欢实。
“二伯母祝咱们越儿平平安安,健健康康。”我将一个小金锁挂在他的脖子上,看着他清澈纯净的眼眸,心间泛上难言的酸楚。
“好好好,咱们顾家都会越来越好。”婆母李氏苍老了许多,头上又多了不少银丝。晚年丧子,哀极痛极。她转头看向我,轻叹了一口气,“衡娘,若得空,你也同你大嫂多出去走走,整日闷在屋子里可不好。”
“好,娘。”我深深地看着她,随即又垂下眼眸。
娘,以后你也要多保重身子。
……
陆府,后门。
“夫人,都办妥了。”月姨娘从后门走出,衣着素净。
王氏恶毒下作,残害幼儿,苛待月氏,使得月姨娘年纪轻轻却已有风霜之色。
除夕夜,陆府仆人大都放回家过年,只余了几个家生子在厨房吃酒守夜。
“月姑娘,马车已备好,你拿着这些财物另谋生计,此后莫再回来了。”我看着月氏,心中亦多惋惜,也是个可怜人。
“二甲,离开沂水县吧,忘记今夜的一切,以后好好活着。”月氏的马车渐渐远去,我将二甲的卖身契同一叠银票一起递给他,这些银票足够他安享后半生。
“夫人!”二甲跪在地上不肯起来。
“二甲,莫再拦我,我累了……”我扶起二甲,转身向陆府走去,鸦青色长衫在寒风中飞舞飘扬。
一廊一角,一檐一瓦,儿时的记忆在脑海中一一闪过。
多么熟悉的地方啊,生我之地,毁我之地,亦是葬我之地。
陆兆川同王氏早已被药倒,如今软软地瘫在榻上,见我进来,面露惊惧,嗓子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我冷冷地扫过他们,忽又轻笑出声,“王氏,你同陆玉菱买凶杀人之时可曾想过有今日?”
我漫不经心地推倒屋内的灯烛,又将灯油洒在四处,摇头轻叹,“陆兆川,你明知王氏毒妇心肠,却偏偏纵容无度,哪里配为人父?”
也罢,这一切也该结束了。碧落黄泉,阎王殿前,孰是孰非,再去辩个明白。
火蛇四起,疯狂地舔舐着屋宇,顷刻间,一片火海,漫天横流。
此刻,于我而言是解脱,也是幸福。
“顾言柏,我来寻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