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劈头盖脸训了一顿之后,师和韵委屈地窝在了角落里:“暴脾气了不起啊!”
“你说你遇到过贴在城门悬赏的耗子妖?”邵喻之平静了一下,挤出一个比鬼还难看的微笑,企图安抚师和韵的情绪。
“哼!”师和韵用力摇头,撇嘴道,“有求于人还这么蛮横,重新问!”
邵喻之用力咬住了后槽牙。
行,他忍。
“请问尊敬的乐师大人,您遇见过悬赏的耗子妖?”每个字几乎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师和韵满意地点点头:”对,你把我放了,我就告诉你。”
邵喻之:……
谢玉臻很快反应了过来:“说不说随你。说了考虑考虑把你关一楼去。”
“一楼?”
邵喻之配合道:“这儿阴暗潮湿还有血腥味儿,蟑螂肆虐,一楼至少通风。”
“嗯……”师和韵犹豫了一下,重重点头,“嗯!蜀地,之前还是我们国的,楚湘王有次路过我们国的时候就带着那只耗子,我最喜欢的琴上面还溅了血,幸好擦掉了,要不然我得心疼死,我正要去买琴弦……”
“谁的血?!”邵喻之一把揪住了师和韵的脖子,几乎能把他拎起来。
“呃,别问我啊,我又不认识祂,干嘛要盯着祂看——”师和韵一抬头,对上邵喻之阴沉的脸,又吓了一跳,缩了缩,“呃那你别生气啊,我说啥你也别祸害我啊!是是是是耗子的还不行吗松手啊勒死啦!”
邵喻之一抬手,师和韵重重落在地上,撑着地干呕。
“耗子的?”
“对啊。”师和韵重新盘腿坐了起来,散开头发重新盘了起来。
“我帮你。”谢玉臻见他戴着手铐不方便,就拿过簪子帮他盘。
邵喻之平静了一会儿,继续问道:“他怎么样了?具体怎么回事儿,说不清楚,一楼你就别想了。”
“嗯……”师和韵回忆一阵,一拍地板,“想起来了!哎哟那阵仗跟欠了多少钱似的,从街上拖过去的,哎🐎可血腥了,头破血流拖了一路都是血哟,死得透透的……就这样了,将军,能放我了不?”
仿佛有闷雷在头顶炸开,炸得四分五裂,将血液,将心脏炸得停止活动。
“死了?!”邵喻之有些艰难地重复道。
“将军,冷静。”谢玉臻搀扶住摇摇欲坠的邵喻之,“也许还有转机。”
邵喻之什么都听不进去。
生命竟然如此脆弱,死亡的感觉来得真切鲜活,仿佛连自己的呼吸也因此而停住了。深黑色的绝望卡在了咽喉里,发不出任何声音。
恍惚中,邵喻之听见谢玉臻在急切地喊他,仿佛隔得很远,最后坠入黑暗。
“人在遭遇极度精神压力和心理重创时,并不会立即感到疼痛,因为神经系统失去了平衡,会疯狂分泌各种神经调质来吊着你的命,反而会导致你过度兴奋而猝死。”
未央的声音隐隐约约传了过来。
邵喻之猛地回头。
未央依旧坐在湖边的亭子里,边写着卷轴,边给他讲着课。尚且年幼的自己在他旁边东张西望。
“所以,悲伤过度可能会造成精神异常、血压波动异常、冠状动脉过敏性痉挛等后果。嗯……也可能会出现冠状动脉过敏性痉挛,从而引起供血和射血减少,会使回心血量明显降低,从而引发心脏射血能力不足,导致出现急性冠状动脉粥样硬化性心脏病、急性心肌梗死、急性心力衰竭等疾病。记住了吗?遇到伤心的事要及时与朋友倾诉宣泄,要及时地调整心态,保持心态平和。”
“师父,我不想学这些,我要学剑法!”小邵喻之嘟着嘴,爬到未央身边,“师父这样一点也不帅!”
“我不会啊。”未央继续奋笔疾书,“你想学,可以去找你宋哥哥。”
“嗯!我想学!”
“不过,我更希望你救人,不是杀人……”话音未落,小邵喻之已经跑远了。
“罢了,至少防身吧。”未央撑着脸,转着笔,喃喃自语,“文武双全嘛。”
邵喻之见未央独自坐在亭子里,觉得夏日酷暑,想拿起一旁的蒲扇帮他扇扇风,一伸手,却径直穿了过去。
未央仿佛察觉到了什么,抬头看向他的方向。
邵喻之踉跄几步,扑上前想抱住他。
未央猛地站起身避开,绕到桌子另一边:“乖徒冷静。”
“师……”邵喻之想喊他,却根本发不出声音来。
无话可说,巨大的痛苦憋在心里,难以言表,眼泪无声滑落,滴落无声。无话可说,就像一个哑巴做着无言的挣扎,在夜阑人静时拼命叫嚣,永远不知道表达的归属在哪里
“人妖殊途,不要沉溺于此了。我早些时候与你说过,若是有一天我死了,就把桃花源发生的一切都忘掉。”未央把有些凌乱的发丝撩到耳后,随即撑着桌子,伸出一只手在邵喻之眼前晃,“醒醒。”
“我……”
“醒醒。”
“醒醒!”
“醒……”
邵喻之猛地睁开眼。
谢玉臻和一众将领一脸焦急地围在他床边:“将军你醒醒啊!”
“得了别聒噪了。”邵喻之一个翻身跳下床,把众人吓了一跳,谢玉臻甚至直接跳到了房梁上。
“将军……”
“行了曹泽勋。”邵喻之摆摆手让夸张地跪在最前面痛哭的校尉起来,“哭丧哪?对了顺便跟你说一句,我去趟蜀地,回来之前这儿交给你了。”
“啊?!”曹泽勋犹如五雷轰顶般僵在原地。
众将士笑得前仰后翻:“老曹又不能偷懒了。”
谢玉臻悄悄凑了上来:“你还好吧?”
“好得很!他要我高高兴兴的,我听他的!”邵喻之一脸迷之兴奋,“我梦到他了!他说我太过伤心容易死,我当然要好好活了!”
说着推开众人走了出去。
谢玉臻人都傻了。
不行,他得跟着,这人怎么看怎么不正常的样子。